禾薇听闻兄长也来了,裹着毯子跑过来,还没喊一声“哥”,就被禾曦冬一个熊抱紧紧拥入怀里:“你个丫头怎么这么不省心啊!老出这种状况,下回……”
有啥下回啊!没下回了!
禾曦冬松开妹妹,朝跟过来的贺擎东鞠躬行了个大礼:“谢谢您奋不顾身救舍妹。”这般疏离淡漠的禾曦冬,是贺擎东和禾薇从没见过的。
禾曦冬才不管,继续绷着俊脸说道:“我知道谢谢两字远不够表达您对我妹妹的救命之恩,何况您对我妹妹的救命之恩也不止这一次,我愿意倾尽一切来偿还。但您和我妹妹交往的事,我反对,相信我爸妈也不会同意。”
众人惊得集体找下巴。
起初还等着看贺擎东好戏呢。刚在帐篷里,他家小媳妇被女同胞拥抱他都要吃醋,何况是未来大舅子。心爱的女人被别个男人抱在怀里,妥妥的世界大战前奏啊。
哪晓得,未来大舅子一来就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打击。纷纷对贺大少报以同情。
结了婚的无比庆幸自家老婆舅当年没有这般为难自己;没结婚的,开始挖空心思地想怎么讨好未来老婆舅,免得临门一脚被宣判出局。
徐海洋尤为惊恐。卧槽!擎哥!我刚真的只是开玩笑,绝壁不是盼着你和小嫂子分。尼玛老子要是知道随口荡句“秀分快”就真的能给人招来“分手快乐”的祸子,打死我都不说!老子直接扯面大旗上街做铁口神算去!
禾薇怔愣地看着表情严肃的兄长:“哥……”
“可以走吗?要不要哥背你?”禾曦冬这时候心里很乱。
妹妹安然无恙他固然开心,可一想到这次祸事乃是由贺擎东的职务身份惹来的,又开心不起来。两个人继续交往下去,今天这样的事,难保以后不会再发生。
他不反对喊贺擎东一声“哥”,但欣赏这个人,不代表接受他做自己妹夫。同样,贺擎东本身是不错,但他的工作性质实在不利将来的小家庭。众人眼中的英雄,往往成不了小家庭里的好丈夫、好爸爸。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遂打断妹妹的话,执意背她上了救护车。
军医院调来的救护车加宽加长又减震,急救设备也齐全,急救床供两个人同时卧躺绰绰有余。
禾薇占了其中一张。
她其实真没事,可兄长绷着脸执意要她躺着,并让随行医生给她做一系列急救检查,只好乖乖照做。穿来这些年,不是没见过禾曦冬发脾气,但针对她不高兴的,却是第一次。
迎上兄长担忧又愧疚的目光,禾薇暗暗叹了口气。
算了,先不说了。等今天这事过去、兄长也冷静下来了,再找他谈谈吧。
贺擎东看着未来大舅子背着小妮子上了救护车,怔在原地,垂眸敛眉不知在想什么。
附近围观的村民里有人突然尖锐地发难:“什么意思啊!我们好心好意给他们送来吃的喝的,他们就这种态度?”
众人齐刷刷地转头,朝说话者所站的位置看过来。
说话的是个和禾薇差不多年纪的女生,见状下巴一抬,说得越发大声:“我有说错吗?我们念着‘军民一家’自掏腰包送来吃的喝的,他们呢,吃的喝的倒是拿了,问发生了什么事,就没一个人肯说实话。我们是这儿的住户,万一有危险,不知会一声我们怎么防备?不过我看刚才这情形,不像是我大伯说的在追缉什么嫌犯,倒像是一对私奔的小情侣跳崖嘛,啧!这都要出动军队啊?所以说啊,什么人|民子|弟兵,我看活脱脱就是……唔唔唔……”
话说一半,被一个略微年长几岁的女生挤过来捂住了嘴,朝众人方向赔笑着鞠了个躬,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妹妹这人心直口快、说话容易得罪人,我先带她回去了。”说着,拖着她那口没遮拦的堂妹往家的方向走,边走边说:“你瞎嚷嚷什么呀,这是你能说话的场合吗?跟你说几遍了,说话要看场合,你就是不听。我看你迟早有一天会死在你自己这张嘴巴上……””
“唔放开我……”女生掰开捂着她嘴的堂姐,跳开几步,得到自由的嘴巴就像开了闸的机关炮:“我又没说错!我哪儿说错了?不兴你让大伙儿评评理啊,到底谁才是错的那一方?我们这边忙活了小半天做了一堆吃的,又自掏腰包买了一堆喝的,送过来给他们,问他们几句话而已,他们什么态度?不是不理人就是敷衍东敷衍西的,搞得好像我们是来占他们便宜的还是怎么滴?当兵的怎么了?当兵的就能这么拽哦?要真是在追捕通缉犯我没话说,可你看看他们,兴师动众浪费这么多资源,还出动了直升机,结果找回来的是一对跳崖的情侣,我嘞个去……”
现场众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臭。
围观的村民则是半懂不懂,眼里闪着八卦的火焰,满脸好奇地盼下文。
镇长脸上早已冷汗涔涔,心里一个劲地骂侄女不省心,这么严肃的场合都能给他整出幺蛾子,看来还是早点和弟弟分家的好,名声上虽然不好听、说不定还会影响他做为镇长的公信力,但总比哪天被侄女坑死了的好。
贺擎东冰冷的视线一一扫过围观群众,最后,皱眉看了眼表情无奈的两个叔叔,将肩上的毯子丢给近旁的贺战国,丢下一句:“不管二叔、三叔你们怎么操作,我不想听到任何不利于我和薇薇的风声。”
然后几个大步,跨上了救护车。
老爷子见状,拿手杖指指两个儿子:“看看你们办出来的事,让我说你们什么好!没解决完这个事情之前,别让老子看到你们!”
说完,跟着大孙子上了救护车。
其他人自己都有车,虽然车停在前山脚下,但救护车里座位有限,不可能全都蹭回去,除了周悦乐抱着小笼包蹭着救护车回市区,其他人都在这儿分道扬镳。
贺家两兄弟苦逼兮兮地率着各自的亲卫队留下善后,委屈无处诉。
临时指挥处是有范围的,拉线外的区域,村民爱站那儿围观他们管不着啊,难不成还给两枪警告?那还不被村民集体造|反造死啊。不过,说法总要讨一个的。不然真当他们是傻瓜兵,谁骂都默默承受?
那个谁!镇长!麻烦你给老子滚过来!
贺爱国狠狠一踹面前的一个提水桶,可怜正在拆帐篷的勤务兵来不及收拾,供大伙儿洗手擦脸的水桶就这么在首长脚下光荣地报废了。
“镇长,我好像让我的人领你去结算今天的伙食费了吧?到底是你记错了还是我的人没给你结算?你当着村民的面,实话实说,把这事讲清楚了。”
被点到名的镇长唯唯诺诺地站出来,浑身抖得像个筛子,抹着额头不住冒出来的冷汗,赔笑着点头:“结算了结算了!结的很清楚,不止伙食费,还有两百块酬谢金,我跟我家婆娘说的很清楚。”说着,拿手肘捅捅身旁的媳妇。
镇长媳妇赶紧站出来证明:“是的没错!闺女他爹给了我五百,说是今晚的伙食费,我还说太多了,自己做的东西又不值几个钱,牛奶、咖啡虽说是买的,但也花不了这么多,还让他去还你们呢。”
“还就不用了。”贺爱国摆摆手,肃着脸说:“既然我们是花钱吃你们送来的晚饭的,怎么还有人说我们吃白食?还说我们的兵态度奇差?我的兵我有数,对群众绝对不可能那样,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误会没误会。”镇长忙摇头:“我那侄女吧,平时在市区的重点高中读书,周末休息才回来,这不刚到家,听说我们在水库这儿,又听村里哪个碎嘴的唠了几句,就跑过来信口开河了。压根就不在帮忙做晚饭的这群人里头。她这人吧,没啥坏心,就是嘴巴管不住。书读的高了,经常喜欢评论这评论那的……军爷您放心,你们是在执行任务,没有拿老百姓的一分一毫,我们心里都门清着,绝不会往外瞎说的……”
贺战国深看了镇长一眼,接道:“我们的确是在执行任务。山上的枪声是击毙了欲要从你们佘子坝平台乘直升机脱逃的一名危险嫌犯。掉崖的是被嫌犯劫持的无辜受害者和我方行动人员。之所以不和你们说,一则上头要求保密,二则是怕引起你们的恐慌。没想到不说反而让你们在私底下胡乱揣测,不止乱猜还肆意扩散。幸好只是小范围,希望你们能及时止口、到此为止。否则,受害者大可起诉到法院控告你们诽谤。奉劝你们好自为之!”
“是是是!我们有数我们有数!绝不胡说八道瞎传播!”镇长被贺战国指责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真是好奇心害死猫啊。吃食送到马上滚蛋不就好了,打听什么消息呢。要真有危险,军队会坐视不管村里的住户吗?自己瞎操个什么心啊,还跟着八卦村民留下来围观。这下好了,围观围出祸子来了吧。
幸好这两位军爷还算温和,要是换个脾气火爆的,譬如刚刚那位小年轻,一怒之下把自己绑了送派出所都有可能。且不说“私下非议”这一行为构不构成犯罪,可即便够不到犯罪标准,老脸也丢得瓦塔精光了,还怎么在镇长位子上坐下去啊。副镇长虎视眈眈地盯着他、随时等着抓他小辫子好踹他下位副镇长上位呢。
妥当善后完毕,贺爱国、贺战国手一挥,率领各自队伍撤场。
镇长为首的佘子坝村民不由大松一口气。
果然,军人这类“最可爱的人”还是更适合在电视机前欣赏,近距离的太让人有压力了。尤其是最后几分钟,都快吓尿了有木有,嘤嘤嘤……
……
那厢,贺擎东上了救护车后,把床让给老爷子休息,自己坐到了禾曦冬对面,双手握拳搁在大腿上,看着对座的未来大舅子,神色之严肃,和当年应征特行队、经手面试长官的考核时有的一拼。
“冬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相信我,我对薇薇的关心爱护绝不比你少。对你来说,她是妹妹。而于我来说,她是我这辈子认定的女人,是我用生命保护的女人。只要我有一口气在,都会倾尽全力保护她。请你,放心地将她交给我!”
贺擎东想说的绝对不止这些,但考虑到未来大舅子未必肯听、并且听得进去,遂挑了最一针见血、也最能表达他此刻心意的话。
禾曦冬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这个男人别具一格的表白感动了。
但感动有毛线用啊!感动能在危急关头免人于厄难吗?能在生死关口救人于水火吗?不!能!
所以感动不代表他同意、不代表他答应某人能和自家妹妹继续交往。
今天的事,对禾曦冬这个二十四孝好兄长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被持枪歹徒劫做人质、期间三番两次被枪头指着脑袋,完了还坠崖……他需要静一静。
而在此之前,不允许妹妹和某人交往。
于是他闭上眼,当假寐,无视对面的贺擎东。没法子,睁着眼很容易被对方的眼神带动情绪,感动于他诚恳的剖白,感动于……感动个毛啊!眼不见为净!
贺擎东深深叹了口气,抿抿唇,收回视线看配合医生做各项检查的小妮子。
禾薇似有感应地微侧头,与他视线纠缠。
丁有山见禾薇的身体状况不错,将余下的工作交给其他医生,走过来坐在拍贺擎东身边,轻拍了拍他的背说:“老韩给我看过你的检查报告了,这回真当是万幸。”
贺擎东一直偏头看着禾薇,不知是没听到丁有山的话,还是听到了提不起应答的劲,总之没说话。
倒是抱胸靠在对面车厢壁上的禾曦冬,微微动了动手指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