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地老天荒
阿善说到这里,面目渐冷。“……当初传闻我南境烟瘴之地,穷山恶水,那时候可不见朝廷派个官员来镇守。现在眼见着南境富庶了,便想来分一杯羹。这样的朝廷,要它做甚。”阿善生的清秀,可说这话时,却透着股冷戾之气。她是真的气,当初的南境,部族间混战,每年死的人数都数不清。那时候朝廷在哪里?皇族在哪里?怎么没派个人来调停?
现在南境稳定了,南境百姓齐心协力了。
朝廷竟然想坐收渔翁之利,想要将南境收入囊中。
端的是美梦……
它们南境像是那么好欺负的吗?所以相助齐律,于公于利都是应该的。
阿善相信,只要齐律胜,南境便可以依旧如故,齐律是个心胸宽敞之人,那样的人行事,大气,不计较眼前一时的得失。而且齐律相信她,相信她能将南境治理好,这才是最最让阿善放心的。
在齐律心中,家国天下,家排首位。
整个南境便是个‘家’,是不能被侵害成一块块的,那样的南境,还是南境吗?
就如北境,北境恐怕也遇到和她一样的难处,所以那位大鹰头领对她虽然心有猜忌,在厅中还是点了头。
他和她都清楚,这是唯一一条路。
一条不被奴役,不被吞噬的路。
阿善的话让谢珂颇有那么几分羞愧,虽然朝廷之事与她无关,可她好歹是大魏人,而大魏人占了南境多大的便宜,相信皇帝心中清楚。可既然如此,他还是前一刻褒奖,下一刻便谴使去往南境,意欲将南境收入掌心,倒真是打的好算计。
只是谁也不是傻的,谁的心也都是肉长的。
这般见利忘义,大魏不败?还等何时……“阿善,是我们夫妻的不是,当初若不是我们说服你相助,你南境便没这些无妄之灾。”
“少夫人这话实在不该说。若没有二爷和少夫人,南境还是一盘散沙,不是你杀我,便是我杀你的,没个尽头。而阿善,还是界山中那个傻姑娘,整日的与蛇虫为舞,兴许过个几年,便死于虫毒。这样说来,二爷和少夫人对阿善有救命大恩。
至于相助大魏,阿善始终记得,阿善相助的是二爷和少夫人,是南部那些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与他魏氏皇族何干?”阿善说话十分坦率,直说的谢珂连连点头。
是啊,是她小心眼了。
在阿善眼中,她和齐律都是南境的恩人,而南境相助大魏,只是因为南部那些百姓确是无辜。
若因魏氏皇族之过而送了性命,实是委屈。“阿善今日来找少夫人,便是想道声谢的。还有……在阿善心中,二爷便是神明,对于神明,阿善只有敬重之心,绝无亵渎之意,阿善知道少夫人不是小家子气的女子,可还是想将心中所想告知少夫人。
患难夫妻,相守艰难。
万不要因为任何事情而生嫌隙。
而二爷对阿善亲厚,只因怜悯我……当初阿善那样子,少奶奶不是也对阿善心有怜惜吗?”
自从执掌南境,阿善看到了很多,很多夫妻因为一件小事,而闹得分崩离析,甚至有的不过是男人好心相助于人,便惹得家中女人不依不饶的,最终坏了姻缘。
她不由得想到齐律。
当初齐律待她可着实称得上温柔呵护了。
若不识齐律,阿善甚至会齐律用尽心机,在南境人看来,这世上男子,本就是哪个女人本事厉害哪个得之。
原没什么先来后到的。
可是她识得谢珂,而且谢珂对她有大恩。
何况阿善也自觉比不上谢珂,在南境,她是万人景仰的巫族族长,被族众追捧,可在谢珂面前,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于是趁着齐律与旁人议事时,她来见谢珂,只想对谢珂说一句。
她是真的希望他们夫妻能白头偕老,永世不离……“傻姑娘,我怎么会多心。”谢珂不由得笑了,她是真的从未多心。不是真的那般相信阿善,而是她相信齐律。
那是个几乎把她当成珍宝在呵护的男人。
他曾说过,这辈子,有她,足矣。
所以谢珂坚信,便是再美的姑娘出现在齐律面前,他也不屑多看一眼。她谢珂的夫君,眼中只她一人。当然这话自然不适合说给阿善听。谢珂只得柔声道。“你的为人我相信,二爷的为人我也清楚。所以我们之间不会有嫌隙……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助他一臂之力,阿善,万请相帮。我还担心你因我之故,而心存嫌隙呢。”说到最近,谢珂似真似假的道。
阿善连连摇头。“少夫人,阿善不会的。
阿善想少夫人和二爷夫妻恩爱,白头偕老……少夫人放心,便是为了南境百姓,阿善也定然尽心尽力。”
话说到这里,两个女子不由得相见一笑,颇有那么几分一笑泯恩仇之感,虽然她们两个,都不觉得自己与另一个之间有所谓的仇恨。不过阿善曾对齐律有意,这点谢珂是知道的。
可这姑娘是个聪明的,没有放纵自己沉沦。
而齐律,自然不会主动开口去说阿善的事。其实齐律心中也是清楚的,阿善的做法自然也让齐律松了一口气。
他并不想和阿善撕破脸面,毕竟南境于他来说,是大大的助力。
这不,事情便如齐律所预料的那般……
二人又说了会别后之事,阿善最后离开时,语调不由得带着几分心疼。她觉得自己的南境和邺城比起来,邺城才称得上是真正的穷山恶水。
她有心邀了谢珂前往南境小住。
毕竟这邺城一年半载的恐怕也难以鼎盛起来。可是她若开了口,谢珂点不点头还是其次,若是被齐律怀疑她的居心。
阿善最终轻轻一叹,终究没有开口。“……你是不是觉得这里不算好?生怕我在这里住不惯?这一晚上,你几次欲言又止的,看的我头疼,阿善,你是直率性子,有什么还是直说吧。”见阿善再次开了开口,最终却依旧没吐出什么话语来,谢珂最终哭笑不得的道。
阿善脸一红。
“这里,确实不好。阿善刚刚一直想邀了少夫人去南境小住。反正二爷以后会很忙。恐惧没时间照顾少夫人。南境即安全,比起这里也好上数倍,可是……”“真是个傻姑娘,是不是怕二爷疑心你想要带个人质回南境?”阿善连连点头,觉得自己在谢珂面前,真真是个傻姑娘。
她什么都不必说,谢珂已经猜的一清二楚了。
难怪齐二爷宠妻,这样的姑娘,天下间又有哪个男子不被其所迷。“不会的,以二爷的性子,定不会疑心于你。他知你是出于善心,想要保护我,又想让我过舒服日子。”
“是。阿善便是这样想的。”
“多谢你的好心,只是我不会离开邺城的。当初,我们曾说过,这辈子,不管刀山油锅,都携了手一起走过。邺城是他的封地,是我们的家,便是再不好,也没有舍了家的道理。阿善,你有这样的好心,我实感激。”
刀山油锅,携手一起。
阿善眼中不由得荡起艳羡之色。“傻姑娘,不必羡慕。老天从不会苛责每个好姑娘,你有属于你的缘份,到时候,你恐怕比我们夫妻二人还要幸福。”
阿善红着脸跑向客院。
虽然年长她几岁,虽然眼下看起来阿善已是个精明的姑娘,可骨子里的青涩不过几句话便被谢珂激了出来。望着阿善远去的背景,谢珂缓缓笑了。
阿善离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齐律踏着月色而来。
能看出他满脸疲惫之色,可是眼睛却显得尤其的亮。亮的几乎与天上皓月争辉……“阿律。”齐律轻轻咳了声,然后一本正经的道。“我听丫头说,阿善求见。所以打发了大鹰,急急赶回来。阿善没有为难你吧?”
谢珂瞪他……
“阿善怎么会难为我?你是因为担心才急急赶回来的?”
“自然,那姑娘的虫潮爷可是亲眼见过的,那可真是取人性命只在旦夕之间。为夫的听说她来了,能不急着回来吗?你个傻姑娘哟。便不知道防一防人。”
“齐律,你再胡言乱语,休怪为妻的赶你去睡书房。”听他胡言乱语呢。若说信任二字,恐怕他比她还要信任阿善呢,毕竟在南境时,很多事情都是齐律直接和阿善说的,而阿善从来听从。便没见那姑娘摇过一次头。
当初她都没醋呢。何况此时,当初齐律敢无所顾忌的和阿善相商,那是在南境,算是阿善的地盘,现在在邺城,可是他的地盘,难道阿善还会傻傻的出手挑衅。
根本就不可能。何况阿善也不是那样的性子。
“睡书房?为夫的最近都在睡书房。宝姐儿啊,你便不能寻个让为夫有几分惧意的托词吗?”齐律敛了脸上佯装出的担忧之色,一脸调笑的道。
“要让齐二爷有惧意的……有了,刚刚阿善邀了我去南境小住个一年半载的,我觉得南境不错,又有阿善相陪,夫君啊,你说我要不要点头呢?”
“阿善,她是别有居心,宝姐儿,咱不上这个当。”齐律心道糟糕,倒没想到谢珂提起这茬来。
去南境?还一年半载?别说一年半载了,便是三日五日,他也是离不得她的。
管他旁人是不是笑他齐律惧妻,他乐意,他高兴,他稀罕他家小媳妇。“不会,阿善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那姑娘可不是个有花花肠子的。我去南境,也好让你放开手脚,我觉得是一举数得的好事,明日我便去回阿善,便说我们母女随她同住南境。”
话说到这份上,齐律唯今之计。只有……“小丫头,你别想瞒为夫了。你刚刚明明说……便是刀山油锅,也随了为夫一起闯的。”
谢珂抬眼望他,一副你既然知道,还问什么的神情。齐律不由得讪笑,他总不好说他派了婆子的身边,时刻保护谢珂吧,谢珂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婆子都会记下,然后拣了紧要的说给他听,他便是再忙,每日也会抽出片刻来听婆子的回话。
而今日婆子传来的话,直让他在书房再也坐不住了。
于是他匆匆打发了属下,急不可待的来寻谢珂,本想逗一逗小女人的,却反被她三言两语的逼着吐了真言。
知道是一回事,从旁人口中听到滋味又不大相同,他知道谢珂不会弃他而去,便如她所说,便是前路过刀山淌油锅,谢珂对他依旧会不离不弃,可这话从婆子口中一板一眼的说出来,他感觉,自己一定要见谢珂,立刻。
于是,他回来了。
果然,这是他的小姑娘。
眉眼弯弯,眸中含笑,红唇微勾,这模样,只一眼,他脚下便像生了根,无论如何也不忍离去了。
都说女人乡,英雄冢,真是至理名言啊。他还有半案的折子要看,还要和大鹰,颜南商量要事,可是突然间,那些天大的事情在他面前,都变得可有可无了,这一刻,他只想将他的小姑娘揽进怀里,直到……地老天荒。
心中,手至,下一刻谢珂一声轻呼,已被男人揽在怀中。
谢珂挣扎不得,不由得怒瞪齐律。这人啊,人前人模人样,人后,却是个混世魔王。但凡他想做的事,她便是摇头,这人最终也会达成。区别在于,他每次逼她就范的法子。
今日倒好,便直接揽了她,然后将她拘在怀里。
“阿律,别闹。你在书房睡不好,你自己想想,你有几天没好好合眼了。不许闹了,老实的去睡一觉。”
齐律不应,抱着谢珂死活不撒手。
“夫君。”谢珂没法子,只得软糯糯的唤道。这法子好用,而且次次灵验,所以不过逼不得已之时,谢珂一般不用这法子,生怕狼来了用的太多,万一让男人听得耳朵长了茧子便不好了。
果然,谢珂这软糯的几声夫君一出,齐律登时摇头失笑。
“你啊,应对起为夫来,简直是无所不用其及……好,今次便放过你。我们一起去歇了……”
最终,谢珂望着自己被拉着的小手,还有男人在前面大刀阔斧的掀了内室的帘子,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不是说歇下吗?”
“是啊,歇下。我们不是躺着吗。即没坐也没站。”
“你说今次……不胡闹的。”
“傻姑娘,那是刚刚,现在是……这一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