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眼前的女子颊边亦有浅浅梨涡,一如儿时模样。傅庚情不自禁也笑了起来,慨然道:“我儿长大了。”神态间很有些怅怅。
女儿长大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他这个当父亲的只能远远地看着,却不好像女儿小时候那样护在她身边了。
这想法让傅庚又有些黯然。
傅珺却没那么多的顾忌,上前扯着傅庚的衣袖,拉他陪她散步。
父女二人在白桦林中聊着天,欣赏着秋日明丽的景色,傅庚还细细询问了傅珺的日常生活,其细心处堪比慈母,直令傅珺咋舌。
直待小半个时辰后行舟过来提醒,道傅庚还约了人见面,傅庚这才离开。
这一段父女独处来得难得,那种怡然与温馨的感觉,让傅珺的心情十分舒畅。傅庚走了她也没急着离开,而是带着人又在林中散了会步,方意犹未尽地步出了树林。
这片白桦林占地不小,林深处便是孟铸的外书房,行出林间,隐约便可见左侧一角飞檐,半幅青砖雕花墙,墙内一树腊梅生得高大,虬枝探出墙外,横斜疏影交织在于阳光下,别有一番味道。
傅珺一面缓步前行,一面侧首观赏梅影芳姿,蓦地眼角一花,却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自墙角处转了出来。
那女子年约双十,生得四四方方一张脸,双眉淡淡,眼睛倒是挺大的,却有些凸出,肤色泛黄,整张脸瞧来十分普通。
这丫鬟亦瞧见了傅珺,她先是愣了愣,随后便蹲身行了一礼,行止倒是颇有规矩。
傅珺向那丫鬟打量了两眼,认出她穿的乃是国公府二等丫鬟的服色,她也并未多在意,只淡淡扫了一眼便罢。
谁想便在此时,白桦林里忽然便起了一阵大风。
这阵风又疾又猛,那丫鬟背向而立,身上衣裙立刻从后包裹了上来,她的人也不由自主被风吹得向前迈了一小步。
傅珺她们却是站在下风口的,一时间被狂风吹得人人衣袂乱飞,青蔓等人皆抬手遮眼。
便在这个瞬间,一股冷素清幽的香气,蓦地传至了傅珺的鼻端。
傅珺一怔。
此时恰好风停,傅珺目注对面的那个丫鬟,却见她的头发被吹得有些乱,正自用手抚着,一面已然转过了身,看样子是要往仪门方向去。
“且慢!”
傅珺蓦地出了声。
众人俱是一惊,那丫鬟也停步回首,一脸讶然地望着傅珺。
“你过来,我有话问你。”傅珺面含浅笑,语气淡然。
那丫鬟呆呆地望着傅珺,脚下却仍维持着往前走的动作,随后,她的眼角猛地一缩,唇角的肌肉亦于刹那间绷紧。
傅珺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这丫鬟有问题!
她此刻的微表情绝非正常反应。主子叫她过去回话,她却表现得如此紧张,肌肉绷紧,如临大敌,而她的手更是下意识地按向了胸口。
她的胸口衣襟有些鼓,似是装了什么东西。
电光火石间,傅珺已然断喝出声:“拿下此人!”
她话音未落,楚刃便“刷”地一声跃起,直奔那个丫鬟。
那丫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似是想要逃跑,可楚刃乃是会武之人,速度快了她太多,眨眼间已到了她眼前。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那丫鬟突然裂开唇角,“呵”地笑了一声。
那一刻,她的脸色黄中透青,五官僵硬,唯有嘴角不自然地弯起,像是被人硬扯上去的一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意。
楚刃立刻脚下一顿。
这丫鬟的笑容实在有些瘆人,让楚刃不由想起苗疆那些密探。
楚刃的犹豫只有一刹。
那个丫鬟要的,可能也只是这一刹。
便在楚刃顿住脚步的同时,那丫鬟猛地抬起手来,飞快地往嘴里塞了一样东西。
不好!
傅珺暗叫一声,提高喝道:“拦住她。”
然而,已经太迟了。
一层死灰般的颜色瞬间漫上了那个丫鬟的脸。
数息之后,她已是眼角开裂、两耳流血,就连张大的眼睛里也泛出血色,形如厉鬼。随后她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如同一截朽木一般,“嘭”地一声摔倒在地,激起了一片巨大的灰尘。
“保护郡主!”楚刃断喝一声,人已飞扑上前,一脚将那丫鬟的尸身踢去数丈远。
此时,场中不知何时已多出两个穿绛色劲装的女子,一人持剑、一人提鞭,护在了傅珺身前。
变故来得太快,青蔓等人皆是呆若木鸡,唯有涉江一把扶住了傅珺,连声问:“娘娘可安好?有无受伤?”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人人皆是面白如纸,白芍甚至还呕了出来。
她们从没见过死人,且这人的死状还如此诡异,便是涉江久经险况,此刻亦是浑身微颤,扶着傅珺的手一片冰冷,而从未经历过危险的青蔓等人更是吓得几乎昏厥。
“你们别怕,那人已经死了,无事的。”傅珺清清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声音此际听在青蔓等人耳中,竟有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安抚完了青蔓等人,傅珺又轻轻地拍了拍涉江的手,复又转首问楚刃:“你手头可有能用之人?”
“有。”楚刃沉声道。
“你速派人去禀报三爷,再派人严守此处,不许任何人靠近。”傅珺道。
“是。”楚刃利落地应了一声,飞快地闪身退了下去。
傅珺提步便往尸体的方向走去。
“娘娘请小心。”提剑女子立刻拦在了傅珺身前。
傅珺转眼看去,只见对方瘦削的面颊上蕴着冷肃之意。那个提鞭的女子亦跟在她身边,虽不似她那般伸手拦着,但其所站的位置却恰好封住了傅珺的去路。
傅珺知道,这两人一定是孟渊安排下来的暗卫。她们的职责便是保护傅珺的人身安全,傅珺的一切危险行为自然都会被阻止。
可是,一具尸身便近在眼前,一个诡异的案件便发生在数秒钟前,若是放着不管,傅珺打心底里觉得过意不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