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年觉得,她在安定侯府似乎太安逸了,她这个人吧,虽然懒散,但该有的居安思危还是会有的。
之前那么挤兑了一下姚姨娘,以此人在安定侯府中的地位,怎么着也不能悄无声息吧?但到目前为止,素年都没有等到反击,心里正纳闷着呢。
当然当然,若是一直没有反击,素年是求之不得的。
这日,给侯府夫人施针完毕之后,素年带着小翠和巧儿准备离府,半路上,一个侍女从旁边冒冒失失地从转角处撞出来,手上端着一个小小的茶盏,那么巧,正好撞向素年。
小翠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侍女的袖子猛地往后拽,侍女惊呼一声跌坐在地上,手里的茶盏落在地上碎开,留下一滩水渍。
侍女有些不知所措,看着那滩碎瓷眼泪都要掉下来,“怎么办?这怎么办?”
“你是哪里的?没看到这里有人吗?还这样闯出来,万一冲撞到沈娘子,你怎么担当的起?”落花斋里跟出来送素年的丫鬟严厉地说。
小侍女急得连连磕头:“沈娘子恕罪,沈娘子恕罪,奴婢、奴婢是无心的,这个茶是二少爷要的,这可怎么办……”
忽然,小侍女跪行两步,来到落花斋丫鬟的面前:“姐姐,姐姐你帮帮我,现在再回去重新沏就来不及了,落花斋离这里最近,姐姐求求你了。”
侯府的二少爷,素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但看落花斋小丫鬟的脸色,这个人应该也不会太好伺候。
素年虽然觉得有些蹊跷,但小姑娘哭得也可怜,再说不过举手之劳,“你们去吧,这里的路我也熟了,不碍事的。”
落花斋的丫鬟都已经知道素年说话很实诚,但不管如何,自己的首要任务是要将沈娘子安然地送出府,小丫鬟便还想说几句。
“行了,你赶紧领她离开吧,不然后面就白准备了。”
落花斋的丫鬟没听懂,跪在地上的小丫头哭泣的声音倒是有那么一瞬间停顿,让素年更觉得期待。
于是,素年几乎是将她们给撵走的,老这么让人心悬着多不好,要报复的话,还是在自己有准备之下比较放心。
只剩下素年和两个小丫头,三人慢吞吞地往外走。
从落花斋出来,可以坐软轿,但素年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懒得有些过分了,再说就算做软轿,小翠和巧儿也是要自己走的,于是从前些日子开始,她就豪迈地一直都自己走出去。
安定侯府的景致确实不错,错落有致赏心悦目,一边走一边欣赏倒也是件美事。
不过,很快,三人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美人儿。
素年挺想装出吃惊的表情,奈何道行不够,加上又比较懒,干脆就面无表情得了。
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正是姚婉娘。
她今日穿着鹅黄色的撒花软烟罗裙,硬生生鲜嫩了不少,将年纪似乎跟素年拉近一些。
姚婉娘巧笑倩兮地走出来,迎着光线,弱风扶柳一般的身姿,娇柔婉约,倒是让素年能够理解为什么侯爷对她那么上心。
“沈姑娘。”姚婉娘来到素年的面前,素年微微福身,还没低下去呢,就被姚婉娘一把扶住,“沈姑娘无须多礼,我呀,一直都很想跟沈姑娘说说话儿,今儿可总算碰到这个机会了。”
素年微笑着将手抽回来,执意完成了礼数才说:“姨娘有什么吩咐吗?”
“何来吩咐?我只是看沈姑娘十分面善,觉得投缘,想要亲近亲近而已。”姚婉娘的表情始终如沐春风,诚心地不能再诚心了。
而小翠和巧儿则一直站在离素年很近的地方,小姐说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姐还说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反正两个小丫头就觉得这个姚姨娘,肯定不会有好事儿。
素年就一直笑,不管姚婉娘说什么,她只是展现自己拿手的笑容,少说少错,素年倒想看看,这姚姨娘打算干什么。
姚婉娘东拉西扯了一阵子,才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素年:“沈娘子,我知道你对我有误会,我听含容、含真这两个丫头提起,在宝翠斋,真真是多有得罪,还望沈娘子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两个下人计较。”
含容、含真,应该就是那两个气焰高涨的小丫头的名字,今儿怎么没看见呢?素年觉得有些奇怪。
“姨娘说的是,小女子早已不记得了。”
姚婉娘心下也觉得蹊跷,这沈素年,怎么跟那日在侯爷跟前咄咄逼人的样子有些不同?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那就好那就好,”姚婉娘像是放下了心,然后面色有些踌躇,“沈娘子,不瞒你说,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沈娘子说,不知……”
姚婉娘的眼睛掠过素年身后的小翠和巧儿,她觉得自己的姿态摆的很低,身边也没个丫头跟着,要单独说几句话,不过分吧。
但素年还真就不愿意了:“姚姨娘请说,她们都是我贴身的丫鬟,您放心。”
“可……,这话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毕竟……,这是个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秘密啊……”素年感叹了一下,没有人可以对即将能够知道的秘密不好奇的,这可真是个好的话题。
“那还是算了吧……,以小女子的地位,不太适合去知道什么秘密,多谢姨娘高看。”素年直截了当地拒绝,她跟姚婉娘的关系,什么时候到可以分享秘密的地步了?
素年礼貌地就打算告辞走人,她看出来了,姚婉娘的打算,还是以陷害为主,但这种事儿吧,必须要自己配合才行,陷害这么高端的手段,素年还真没什么兴趣参合,太麻烦。
若是姚婉娘直接找几个人用麻袋将自己套住暴打一顿,她还比较害怕一些。
姚婉娘没想到素年一点面子都不给她,不就一句话的事情吗,有这么难?旁边不远就是个小池塘,不拉过去,她怎么能装作被推入水?怎么能让一会儿要路过的侯爷看见,怎么能让安排好的含容、含真出来说明原委,让侯爷知道沈素年就是因为这个有意针对自己?
素年管她那么多?直接掉头就想走人,姚婉娘急了,也顾不得礼数,伸手就想去拉素年,却被一直防着的小翠和巧儿给拦开。
姚婉娘虽然工于心计,但体力方面,跟小翠巧儿一比也是弱爆了的,当即就没有站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姚婉娘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下意识用手去撑住身子,一阵剧痛从手腕传来,她立刻疼得眼泪直接飙出来了。
鹅黄色的衣裙上沾满了尘土,姚姨娘的将手举到眼前,地上细碎的石子将她细嫩的手磨出一道道的血痕。
她姚婉娘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又因为刻意安排丫头不在身边,连个将她扶起来的人都没有!
姚婉娘心中怒火中烧,虽然是只个妾室,但她是安定侯府的宠妾!岂是一个医娘可以随意欺负的?!
“这是……怎么了?”
姚婉娘很想笑,她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虽然只是跌倒,看上去并不严重比较可惜,但事情还是按照她预计的方向走,侯爷来了。
将笑意压下去,姚婉娘红了眼圈,抬起头,眼泪汪汪满是委屈的样子。
可是,没等侯爷说什么,素年的身影却走到了她的身边。
素年蹲下,一只手拉过姚婉娘受伤的的手腕,一只手看似不经意地搭在她的后背上,想将她扶起来的架势,“来让我看看,怎么这么不小心?”
姚婉娘张了张嘴,她脸色变得很惊恐,惊恐到侯爷都觉得不对劲,“怎么了?很严重吗?”
素年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侯爷,您可别小看这些小伤,尤其是姚姨娘这种娇弱女子,磕磕碰碰有时都能要了她们的命。”
姚婉娘的嘴闭上了,她的眼泪依然在不停地流,可原先准备好控诉素年对她动手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要了她们的命”,这几个字在姚婉娘的耳边盘旋盘旋,她脑后,素年的手搭上来的时候,一阵轻微的刺痛,随即婉娘就是一阵阵冒冷汗,她发现自己说不了话了……
这种认知让姚婉娘无比地惊恐,而素年又说,会要了她的命……,姚婉娘现在连动都不敢动,她知道扎进自己脑子里的,是一根银针。
侯爷关切地询问她怎么样了,可姚婉娘,只能僵硬地扯开一抹笑容,她不敢再做出任何可能会激怒素年的事,她怕自己从此以后都无法说话,怕自己真的丧命于这个医娘手上!
侯爷会从这里经过,是因为这里是通往前厅唯一的路,这会儿有客人在前厅候着,侯爷见姚婉娘没说什么,就以为没什么事,客气地跟素年打了招呼,带着小厮匆匆离开了。
素年施施然站起身,在她的右手上,果然有一根闪着寒光的银针。
将银针交给小翠收好,素年笑着看向惊恐依旧的姚姨娘,“放心,一会儿就会恢复正常的,不过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姚婉娘抬起头,素年云淡风轻地站在那里,脸上娇美的笑容依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