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我这会儿两只眼睛鼓得和蟾蜍是差不多了,他直到我咽下最后一口,才慢吞吞地将手放开,我是一嘴巴毛楂楂的药碎子,牙缝里都给塞满了,唇齿间还留下形容不出的味道,又辣又苦又麻。
狠狠地扯过他的袖子抹嘴,他也不着恼,笑眯眯地看着我,这么一碗冷冷的汤药,喝下肚去,居然生出烫热的错觉,好似有小簇小簇的火种被洒在五脏六腑之间,慢慢点着,慢慢燃烧,肠根子都被烧得一跳一跳的,我赶紧用手去捂住自己的小肚子,捂得住外头,捂不到里面,使劲揉啊揉,一脸苦兮兮地望着许箬荇。
他不是明明也喝下一大碗,怎么反应与我的截然不同呢,我龇牙咧嘴,怎么都放不平五官的位置,怎么他看起来便是清俊沉稳,淡定无事。
太,太不公平了。
许箬荇跑出去舀半碗清水,凑到我唇边哄道:“把水喝下去,就都好了。”
我,我姑且再相信你一次,捧起碗来,大口大口地将依旧很凉的水往下灌,试图将肚子里灼伤的地方修补一下,紧紧皱着眉问道:“这药喝下去真的没事吧。”
“没事。”他的笑容那叫一个和煦,外带亲昵地捏下我的耳垂,手劲小小的,我忍不住笑开了。
“小许,你们将药都喝完了吗。”元婆婆蹒跚着走过来,很满意地检查过那两只空碗,很特意地将碗都倒扣过来,再很满意地看了我们一眼。
我拽住许箬荇的衣袖,怎么看,都觉得,她是住在森林深处的老巫婆,而喝下不知名药水的我们从此只能生活在这里,半步不得离开。
小时候,不知是谁先得了一本半旧的童话书,当成珍宝一般,在众人之间传阅,等落到我手里时,书页已经更加残破不堪,几乎每每翻看一页,都会禁不住往下掉落,十几双眼睛都看着我,我慢慢地从第一页看到最后的一页,抬起头来,冲着他们笑,然后在他们来不及抢夺之前,用打火机将已经脆弱不堪的书点着。
那时候的我,已经知道,我不需要童话书。
“青廷,元婆婆问你话呢。”许箬荇俯下头,在我耳朵边唤着。
我恍惚了一下,落眼处是他清新的笑容,怎么又想起那些,是不是因为这碗稀奇古怪的汤药,那些尘封住仿如前世的记忆,毫无防备地钻出来,嘴角弯一弯,可不就是前世吗,虽然只有短短的十八年,虽然生命的旅途不过是转了一个弯,并没有就此中断。
“小妹子喝了药以后,是不是不舒服。”元婆婆问道。
我求助地看一眼许箬荇,他示意我直说即可,明明不是你才和她才是旧识,怎么只问我,不问你啊,我硬着头皮答道:“是,婆婆,很不舒服,肚子里烧得厉害,刚才又喝一碗凉水都浇不灭。”
她离我非常近,伸出的手也是灰白颜色,不知怎么,我倒没有先前那种胆怯和微微的厌恶,或许是老人家脸上的真诚实在不像是伪装出来的,而许箬荇又对她百分之百地信任,连我都看不懂的信任。
“烧得厉害才好,烧得厉害才好。”她过来拉我的手,在我的手背轻拍两下,像是安慰,“小妹子不要怕,这药不会伤身,要是不吃才会伤身,过一两天,慢慢地,会得消褪,你暂且忍一忍便是。”
天哪,这种状态还要维持一两天,肠子不会烧出洞洞眼来吧。
“小许说你们身有要事,必须回去,我也就不挽留你们,千万要记得,三天之内不可吃热食,不可喝酒。”
怎么这么多的怪规矩。
“还有,不要对别人说起,来过这里。”这一句的语调突然高起来,是特别的强调。
“是,是,哥哥都从来没有提过他曾经来过,要不是这一次,我们又转到此处,我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晓得还有这地方。”还有这鬼地方,下次请我来,我都不愿意来。
“你们都记得便好,再歇一歇,我送你们走。”她扔下我们两个在屋里,自己一步一停地走出去,还不忘记回头来,“你们不要出屋子,只在里面等我。”
我除了会点头,已经没有其他表情了。
“这地方只有元婆婆一个人吗?”我扭头问他。
“我只见过她一个人。”许箬荇若有所思地看着门外,“十年前,她也说不许我出门,反正她家的院子很大,转来转去倒也不会显得局促。”他顿了一顿才道,“而且,我觉得这屋子外头有不好的东西。”
“我们来时,不是从外头进来的吗,也没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
他冲着我微微一笑:“那时候,一片漆黑。”
“你的意思是,即便是有不好的东西,我也没有看见。”
“是,或许,当时它就在我们身边,而我们无从得知。”
我直接回给他一个哆嗦:“你说的不好的东西,会是什么,那种赤色的蟾蜍,你觉得也是从这里出去的,还有那个与花莺歌酷似的女子。”
“很多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解释清楚的,我们听元婆婆的话便是,她不会害我们。”
“你这般肯定。”
“是。”许箬荇点一下头道,“十年前,她救过我,既然当时没有加害于我,那这一次同样不会。”
我走进此地时,身周是两排密密的白色香花,馥郁芬芳,难得一见,原以为再往里走,或许会是一个更大的花园,却不料,步入深处,是这般不见天,不见地,不见人,不见植被的地方。
“青廷,有人来了。”许箬荇像是听到异常的动静,一拉我的手,将我拖到门板后面,“不要出声,知道吗。”
他松松将我圈住,两个人挤在这样狭小的空间,徒然的,升出紧张的气氛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