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江沅愣了愣,赶紧弯腰去找,果然在男人的腰间发现一支削短的匕首。刀身刻着精致的图案,刀锋犀利闪着寒光。
他身上怎么会带着这种东西?
还没回神,又听到男人说,“打火机在左边口袋,拿出来。”
苏江沅颤抖着双手将打火机拿出来,抬起头来的片刻,心里已经大概明白男人的意思了。
可是,这样的环境,她不却确定那样的疼痛,他能不能忍受。
“阿御......”她胆战心惊地喊了他一声。
他闭着眼睛,脸色在手机的照射下越发白的吓人,听到她这么说,倒是虚虚的笑了起来,“你这么胆小,我还怎么指望你帮我?”
苏江沅吓得手里的打火机直接掉了下去。
“我?”她颤巍巍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想让我帮你把子弹拿出来?”
男人点头,“敢吗?”
苏江沅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脸死灰,“我不敢。”
她的眼泪都飚了出来,慌得语无伦次,“我怎么敢?”她说着话,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男人的伤口。
脑袋忽然疼了起来。
那一刻间,脑子里那种鲜血淋漓的场面忽然闪了出来。火光冲天的车祸现场,横躺着毫无生机的尸体,和车子爆炸时震耳欲聋的声音。
苏江沅忽然用力捂住耳朵,发出凄厉的尖叫声,“不要!不要!不要死!”
温承御这才发现苏江沅的不对劲,猛地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大手卡主她的下巴对上他的脸,沉声说,“苏苏!苏苏,没事,不会有事的。你看清楚,是我!”
苏江沅原本混沌的眼睛这才缓缓地恢复焦距,慢慢变得清明起来,好半晌,她才颤巍巍开口,“阿御,我......对不起。”
他知道她一定是想到了某些潜意识里不愿意接受的事情,对眼下这种到处充斥着血腥味的场面应付不来,到底是悠悠地叹了口气,缓缓地伸出手,“把匕首给我。”
苏江沅满脸愧疚地将匕首递了过去,心里前一刻的恐惧显然还没散去,又听男人低声说,“打火机,点。”
苏江沅用力按下去,打火机“啪”的一声窜出了火苗。她端着那火苗,小心翼翼凑到男人举着的匕首前,沿着锋利的刀锋一点点炙烤下去。
好半天后,她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轻轻说了声,“阿御,好了。”
男人看了她一眼,沉声吩咐道,“转过身去。”
苏江沅抬头看进男人的眼睛,见后者一汪沉静的眸子说不出的平静深邃,当即转过身去。可下一秒,却又冷不丁转了回来,双手一把抓住温承御没握匕首的手,“阿御,如果疼的话,你就抓着我,我不怕。”
温承御低低的笑了声,“傻苏苏。”
女孩握紧他的胳膊,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男人手里的匕首落了下去。
“嗯!”一声沉重的们闷哼声当即响起,苏江沅闭着眼睛,感觉到她握住的那只手忽然反握住她的,用了一下狠力,但也只是一瞬间,似是怕伤着她,男人又骤然松开。
寂静的深夜里,安静的空气里,那种刀锋刺入皮肉的声音,和皮肉被狠狠挖开的声音。以及男人近乎痛苦的压抑声,伴随着两个人急促沉重的喘息声,格外刺耳响亮。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握住苏江沅的手骤然一松。紧接着,一声匕首落地的声音顿时响了起来。
啪。
苏江沅张开眼睛,一颗带血的子弹和染着血的匕首被扔到了地上。
温承御近乎虚弱,靠在身后半眯着眼睛,胸口的起伏很急促。
“阿御!”苏江沅扑过去,手忙脚乱开始撕扯自己的格子衬衣,将男人的伤口小心缠上。
看了看四周,又看看温承御一头的冷汗,苏江沅咬了咬牙,半晌起身冲了出去。没一会儿,又抱着很多荒草快步冲了进来。
她将荒草铺在地上,将意识有些昏沉的温承御扶着躺到上头。又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做完一切,再看温承御的脸,还是白的吓人。
尤其是身体,也许是因为发冷,隐约有些发抖的痕迹。
若是没人来,又冷又发炎的情况下,他还是危险的。
苏江沅再一次冲了出来,转眼又抱回一些荒草和树木的枯枝来。
她在距离温承御不远的地方点了一堆火,上窜的火苗,顷刻间让整个山洞温暖了起来。就连睡梦中的温承御,身体原本发抖的痕迹都跟着安静了下来。
苏江沅坐在男人身边,双手合十对着火堆许愿,“保佑保佑!上帝保佑!让我们熬过今晚,让悠悠把消息传到,我们一定会没事的,阿御一定会没事的。”
此时此刻,她的身份,他们之间的未来,都不重要的。
只要他能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
温承御这一迷迷糊糊睡过去,就睡了大半晌。
苏江沅一直守着他,时不时探手摸摸,生怕他会忽然因为感染发烧。过去一些时候,她见跟前的火堆燃得差不多了,就主动起身到外头去寻找些干柴和枯草。
期间见男人身上盖得单薄,身上也是有些发冷,苏江沅禁不住心疼,到底是和衣躺了下去,侧过身伸出手,主动朝着身边的男人依偎了过去,将他抱得紧紧的。
借着洞里的火光,苏江沅抬头看着男人略微生出胡渣的下巴,轻轻仰头亲了亲,跟着叹息一声,“阿御,其实有些话,我一直想跟你说的。”
如果不是现今这样的场合,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要隐瞒多久。
说完话,她甚至试探地喊了喊头顶的男人,“阿御?”
没人应她。
她放了心,收回视线垂下眼睑,口气悠悠地说,“你还记得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让你叫我苏苏,我不喜欢姓名里的那个明字。那是因为,我根本就不叫明苏苏。”她只觉得心里一阵憋闷,“你每次这么叫我,都会让我有很深的欺骗感。”
而就是那种欺骗感,衍生出了愈发厚重的失去感,让她一再错过最佳的实话机会。
“阿御,如果我告诉你我的真实姓名,你会生气吗?或者,会因为我曾经欺骗过你,放弃我放弃我们的感情吗?”
一想到那种可能,苏江沅的心里又疼了起来。
“老卫跟我说,如果有天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我。阿御,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我知道老卫不会骗我。但我相信你,我们的感情没那么多杂质,你一定不会像他说的那样的,对不对?”
她说着说着,又抬头看了眼男人,咬着唇沉默半晌,这才又说,“其实,我的真实姓名叫......”
话到了嘴边,她到底是没了说下去的勇气。
那种一旦说出来就会马上失去的恐惧感,正在一点点侵蚀着苏江沅的心,让她连对一个昏迷的男人说出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她叹了口气,暗骂自己胆小,忍不住又将身边的男人抱紧了些。
“阿御。”
喊了声,却没了下文。
空气里多了几分冷意,苏江沅一扭头,这才后知后觉发现火堆暗了下去。她放开温承御坐起来,将外套牢牢盖在温承御身上,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头走,一边回头对昏迷的男人说,“阿御,没柴火了,我去找些来。”
男人的双颊染上一丝不正常的红晕,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出某种病态的颜色。
苏江沅这次走远了些。
洞口那儿也有可以利用的柴火,加上温承御也说过,那两个人是没有精力更没有勇气追下来的,她可以安心。但该是吃过一次亏,让苏江沅变得格外谨慎敏感。
洞口那些高耸干枯的柴火和那些绿油油的植物混在一起,正好给了洞口很好的遮蔽,她一丁点都没动。
故意绕远了些,她弯腰将一大摞柴火叠在一起,很是吃力地抱了起来。心里还在盘算着,待会儿若是温承御醒了,她该如何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毕竟他们一起共同经历过生死,她希望他能看在这些的份上,能够原谅她之前的欺骗。
结果脚下一滑,她整个人都失去了重心,怀里的柴火被甩出老远,她的身体直直地朝着身边倒了下去。
“啊!”
身前的黑暗里,一块巨大的石头挡住了去路。苏江沅躲闪不及,直勾勾地朝着大石块撞了过去。
砰。
她几乎能听到自己的额头撞在石头上发出的沉闷的声音。
顿时只觉得脑海里像是千军万马奔腾而过似的,耳边一声声“嗡嗡嗡”作响。等她反应过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顿时感觉到一阵阵的头疼欲裂。
她用力甩了甩脑袋,双手扶着大石头站了起来。还没站稳,眼前跟着就是一阵眩晕,她费了好大力气,才让自己的双脚站牢。一直到脑海里那股子晕眩的感觉过去,她才缓了缓神, 弯腰将柴火抱起,朝着洞口走去。
头脑里颇有种支撑不住要晕倒的感觉,可是不行啊。
阿御还在洞里等她,她若是倒下了,阿御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