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看着彭瑾院子中亭亭而立的人,那是本该死了的欢儿!可是,她就站在那里笑着,令李氏不寒而栗。
当时欢儿因为打碎彭明义的长明灯,被彭瑾下令拖了下去,后来李氏从士兵口中得知,欢儿是被杖毙了的,李氏一直以为她死了,根本就没有想过,她竟然会没事。
“夫人,奴婢还要伺候夫人呢,怎么能死呢。“听到了李氏的问话,欢儿笑着回答,她甚至还走近了李氏。
“滚开!你这个贱婢,你为什么还没有死去?大将军是你下毒害死的,你怎么还可以安然站在这里?”见到欢儿慢慢靠近,李氏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头皮发麻,随即想起正是眼前的欢儿毒杀了彭明义,不由得这样大声喝道,虚张声势。
“是呀,我是毒杀了大将军,可是那天,夫人不是从头到尾都看着的吗?还不动声色地将厨房和书房的人引走,不然我怎么可以那么顺利就给将军下毒?还是夫人,根本就恨不得大将军死去?”
她越走越近,李氏觉得脚底下有寒气生。
“让奴婢想一想,夫人心里,是不是暗自庆幸,有人替您动了手?如果欢儿不得手,夫人想必会自己亲自动手吧?”欢儿微微笑着,站定了。
“不!你胡说!我从来没有想过害大将军……”李氏急速地反驳,声音却弱了下去。她感到自己的心思猛然被人摊了开来,被放在烈日下曝晒,难受不已。
怎么会?欢儿怎么会知道自己最隐秘的心思?那是自己都不敢正视的心思!她一直告诉自己的是,下毒杀害彭明义的是欢儿,是李老爷子,自己只是哀痛欲绝的未亡人,这些,才是她自己能接受的事情。
可是,欢儿竟然将她的心思揭露了出来!是的,她在庆幸,庆幸李老爷子吩咐欢儿动了手,甚至还为她的下毒提供了便利!她没有说出口,她最恨的,乃是彭明义,她有多爱她,就有多恨他!恨他自始至终最宠爱的人是罗氏,而不是自己!
爱杀,爱杀。知其恶而不阻,与递刀杀人何异?
“如果不是这样,夫人怎么会夜夜噩梦?奴婢自然是死罪难逃,只是不知道夫人九泉之下以何面目去见大将军?”
“夫人,不知道您为什么会出现在院子这里呢?您不怕大公子找您算账?当年夫人您是怎么杀害二夫人的,我可是还记得呢。那时候夫人假装有孕,想必那些老婆子都还记得吧……”欢儿还是在笑,仿佛除了笑,她没有别的表情。
对了,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彭瑾,对了,彭瑾中了毙命之毒,她就是来看一看他是怎么死的!欢儿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彭瑾已经死了,这大将军府中,只有自己一个主子,既然欢儿没有死去,那么就让她再死一次!
她知道得太多了!
可是下一刻,李氏看着慢腾腾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人,再次惊得眼珠子都大,再次问了同样一句话:“你……你怎么没有死?!”
“我怎么没有死?阿义,你说是为什么呢?”听了李氏的话语,彭瑾状似好奇地问着身后的仆从,那是忠叔的儿子,名字叫阿义。
“有大将军护佑,毒妇想害公子,定是不能成事的。”阿义憨厚地说道。
这个样子的阿义,和昨日李氏接触的那个鼠眉贼眼的阿义,好像根本就是两个人!
猛然间,李氏想到了一个可能,她上当了!这个阿义,从头到尾都是这个小畜生的人!她被骗了。这个人是老爷子告诉她的,怎么可能会骗她呢?
“你真蠢。老爷子这是把你当刀使呢,你还傻傻地送上门来了。”彭瑾状似悲悯地看着李氏,语气里的嘲讽,压得李氏喘不过气来。
阿义,是他准备的诱饵,原本是用来钓李老爷子,却没有想到,李老爷子十分谨慎,而李氏傻傻地送上门来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便将计就计,将计划修正了,过程虽然不一样,结果应该大同小异。
他将李氏引来这里,还故意留着欢儿的性命,自然不是闲得发慌。他要做的事情,能不能成,还要看李氏和欢儿能帮他多少忙呢。
“阿义,拿纸笔来给母亲大人吧,让她给李老爷子修书一封。”彭瑾淡淡开口,吩咐阿义去做接下来的事情。至于李氏会不会按照他说的去写,彭瑾根本就不担心,他对阿义的手段很有信心。如今欢儿不是只会笑了吗?
他要站在这里看着,看着这些人,这些残害了他父他母的人,内心是何等惊惧不安,脸上却只能微笑。谁说报仇就要见血的?他要留着李氏和欢儿的性命,让她们日日相残,让她们活在永远的恐惧之中,直至最后成枯骨。
天亮时分,李老爷子早早就醒来了,一则是人老睡得少了,二则是在等待大将军那边的消息。不知道李氏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很快,有仆从就匆匆进来了,向着李老爷子禀告:“老爷子,大将军府里送来了一封书信。道是夫人一定要老爷子细看的。”仆从恭恭敬敬地将书信递给老爷子。
这么早就来了消息,难道事情顺利了?李老爷子带着笑意拆开那封书信,待看清书信上的内容之后,他猛地沉下了面容。“啪”的一声响,手里的佛珠被重重压在了桌子上,随即受不了那力量,丝线崩断了。
“那个小畜生!那个贱人!来人,去请二少爷来!与我一同去均安楼!”看着那佛珠四散,李老爷子的眼神有说不出的阴狠。
昆州之地,有喝早茶的习惯,均安楼这里,也是如此。只是因为其昂贵的价格,这里的早上,反而显得有些冷清。这冷清的气氛,同样蔓延到楼中某个房间。
“不知道大公子这是何意?”首先开口的,是李次山。在看到李氏送来的那封书信之后,李次山眼都大了。他没有想到,那个堂妹竟然心思慎密如此,这些年来,李老爷子让她刺探的情报,她都一一记录下来了,当然包括了李老爷子给她下要求的书信。
李老爷子的每一道命令,都被妥妥当当保存下来,此刻,就成了李老爷子谋军谋国的证据!若是彭瑾将这些资料上交到朝廷,那么会怎么样?李次山不敢想。
坐在一旁的李老爷子,则是闭上双眼,显得慈眉善目。
“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想和老爷子做个交易而已。”彭瑾笑说道。相比李次山的恐惧,彭瑾的心情十分愉悦。
“什么交易?”李次山只能这样问道。把柄在别人手里,李家现在是任宰任割,想动也动不得。
“我要一半的矿藏份额。我想用这个价钱来买李家的平安,老爷子应该不会有意见的吧?”彭瑾也不废话,直接这样说道。
听到这话,李老爷子睁开了眼睛,也没有废话,直接就回答道:“办不到。一半的份额,李家都没有!若是大公子不信,那就将这些东西上缴吧,反正都是死路一条,我都是七十岁的人了,也无惧。”
在彭瑾开口要钱的那一刻,李老爷子忽然就放轻松了。只要是求财,那么一切就好办。怕的,就是彭瑾什么也不要,直接将这些证据上报,那么李家就完蛋!
虽然这些查探的情报,并没有对大永造成什么实质的损害,但是朝廷一旦追究,李老爷子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拿了这些上缴朝廷,我有什么好处?我一个失父失母的妾生子,只有得了实际的利益,才是自己的。那么老爷子可以出到多少份额呢?”见到李老爷子如此坚定,彭瑾说话了,口气也有些松动。
“两成,这是最大极限!李家所拥有的,也只是四成!若是没有了这个份额,李家和灭族也没有什么两样了。若是大公子不接受,那么我也没有办法!”李老爷子态度十分强硬。
他算是看准了,彭瑾图的钱财。所谓漫天要价落地还钱,两成,是李家用来买这些证据的最高价钱。就算彭瑾是不是真的想要这笔钱财了。
“两成,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只是得加多一个条件。毕竟以老爷子的心智,就算我拿了这两成,也未必守得住这两成。到时候老爷子只须说我是您的外孙,说不定就就将这两成拿走了。”彭瑾沉吟良久,才这样说道。
“那么,你要加什么条件?”这是一场买卖,有压价,自然就有还价的,老爷子倒很想看一看,彭瑾会附加什么条件。
当彭瑾说出那个附件条件之后,李老爷子愣了愣,权衡良久,才答应了。反正没有了彭明义的大将军府,对于李家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就算脱离了关系,李家也没有什么损失!
过了几日,李家转让两成份额的文书就送到了彭瑾手中,这个动作迅速得这让彭瑾很满意。
再过了几日,大将军府忽然传出了噩耗,道是将军夫人李氏忧思过甚,为了追随大将军,在一个暗夜里自缢身亡。
大将军和将军夫人先后辞世,这令得昆州民众心有戚戚,一时也感叹两者夫妻情重。
然而,李家不是这么想的,他们认定李氏的自缢别有内情,说不定是彭瑾这个妾生子从中做的手脚,就是为了成为大将军府的唯一主子。
为此,李家还闹到了昆州府衙。当然,府衙验尸官证实了李氏的确是自缢身亡,甚至,为了平息李家的疑惑,府衙还出示了详细的验尸记录,结了这一个事情。
对于府衙的鉴定结果,李家人怎么都不肯相信,他们认定彭瑾残害了李氏,残害了李家的血脉。只是苦无证据,就算高到了府衙那里,也没有什么结果。
最后李家忿忿不平,直接出了一道声明,道是昆州李氏一族和彭瑾再无关系,此后各安天命毫不相干!甚至,还去官府那里备了案,可见李家对彭瑾的怨恨之深。
这个事情,闹得昆州人尽皆知。有不少昆州民众都为对彭瑾报以同情,认为他被李氏一族厌弃,以后在昆州的日子就艰难了。
而正在被昆州众人同情的彭瑾,则饶有兴致地看着李家的举动,真是想不到,李家还是如此重脸面,不但将声明的事情做得合情合理,还不忘往他身上泼污水。
不管怎样,那道声明出来的时候,彭瑾表示很满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