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前夕,长泰帝下了一道口谕,令朝廷众臣在冬至日进宫赴宴,还令众臣携家眷参加,道天子与民同乐。
殿中省传来的意思是长泰帝和皇后为了犒劳朝臣和命妇这一年来的兢兢业业,特地在冬至日设了夜宴,这一晚的夜宴是由殿中省官员亲自主持的,可见帝后二人对这次宴会的看重。
设宴的口谕下来之后,不少官员都感到有些奇怪。往年冬至日,长泰帝都会下令休沐,让臣下合家团圆共庆吉日的,今年怎么会在宫中设宴款待群臣呢?这与皇上一贯的做法不符啊,难不成当中有什么事情?
这个时候,就有官员在说了:“今年皇嗣有继,二皇子府的两个皇孙,还没有正式在群臣面前露过脸呢。皇上或许是打算在冬至夜宴上展示这两位皇孙了?”
更有好事的官员顺着这个话语说下去:“皇孙有继,或许皇上会在冬至夜宴上宣布太子人选?”
其余官员则是哈哈大笑,说不无可能,虽然皇上现在立太子之心不是很明显,但也说不准,不无可能不无可能。
这些话语,倒说不上妄测帝心,只是长泰帝这次设宴,跟往年做法实在太不一样了。朝臣对宴会种种话语倒也无可厚非。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中书侍郎李斯年笑呵呵地听着朝官的话语,心里则是提了起来:不会是二皇子府想要趁着冬至夜宴再提请立之事吧?
现在二皇子府有两个皇孙,五皇子妃虽然也有了身孕,毕竟还没有诞下来,这个局面对五皇子是大大不利!若是皇上在这个时候立太子,五皇子真没有多大的胜算。
二皇子身后有势力,又居长,还有两个皇孙,怎么想,这二皇子都是储君的最佳人选啊!李斯年想到这点,心里便沉了下来。
“李大人,你怎么看?”猛地,李斯年听到一个和煦的声音在问自己,他转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同僚沈华善。
沈华善也听着朝官们关于冬至夜宴的讨论,正在问李斯年见解呢。
“皇上圣明烛照,自然有用意,为人臣子的,不敢妄论。”李斯年笑着说道,看样子和沈华善处得也不错。
他和沈华善,两个人官职一样,都在中书省任职,韦景曜又不经常在中书省内,反倒是两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但对着沈华善的时候,李斯年会提起十二分精神的。虽然他不知道沈华善是否知道了自己和五皇子府的关系,但是沈华善此人殊不简单,他不敢掉以轻心,生怕沈华善在话语中设什么圈套。
“私底下说说而已, 圣明烛照什么的也牵强了。李大人就是太小心了。”沈华善笑着说道,对李斯年倒颇为熟稔。
“不过也不用想了,到冬至日那天就知道了。不过我想他们说的也很有道理,皇上说不定真想让两个皇孙露脸呢。如果进一步,说不定我们能知道储君人选呢。”还没等李斯年说话,沈华善继续说道。
他就不信,听了这些朝官的话语,李斯年会不考虑这个可能!他一定会去找五皇子商量此事的,只要他们把注意力集中在二皇子身上,那么自己这边要做的事情就顺利很多了。
果然,到了晚上,如流处就来汇报了,说李斯年去了五皇子府,至于他们商量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不用管他们商量什么,就按原计划办事就可以了。敬儿,殿中省那里的手尾抹去了没有?”沈华善问着沈则敬。
他想起孙女沈宁和侄孙沈余乐做的事情,他的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这两个孩子,竟然这么胆大妄为,做这样的事情竟然想瞒着他们!
幸好君复乐来告诉他,沈余乐在长泰帝面前说的那一番话,不然他还不知道皇上之所以设冬至夜宴,是这两个孩子谋划的结果,真是太大胆了!
“已经抹去了,刚好陈修齐那天没有当值。乐儿在殿中说的话没有传出去。”沈则敬说道,对沈宁和沈余乐两个人做的事情,他也感到很无语。
原本他是想着这些始终是男女私情之事,不想让沈宁这个姑娘家参与到这事里面的,没想倒好,她自己去捣鼓了这样的事情出来!
“抹去了就算了。既然机会已经出现了,就好好利用这个机会!这两个孩子虽然心急了一点,但这个计划没有太大的漏洞,这两个孩子能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了。”沈华善说道。
事情已经开始进行了,那么他们就要接手下来,将此事尽量办得完美。
“已经吩咐各方都在准备好了,现在就等冬至夜宴到来了。”沈则敬回道,对即将出现的事也感到有些期待。
此事若成了,李斯年必死无疑!少了这样一个人,沈家就不会觉得芒刺在背了。
到了冬至夜宴那一天,沈华善、沈则敬和沈俞氏、沈宁进宫赴宴去了。
这次冬至夜宴是设在重华殿的,朝臣带着家眷进入殿中之后,就会男女宾分席而坐,中间还隔着厚厚的屏风,虽则可以听到男女的说话声,却是看不清屏风对面的情景的。
沈家一行四人,在进入重华殿后,就分开而坐了。
当沈华善在男宾席位看到已经落座的李斯年时,脸上原本的笑意就更深了,对于今晚的事情,他也感到很期待啊。
今晚的重华殿是热闹兴奋的,除了朝廷众臣及他们的家眷外,长泰帝的后宫妃嫔也参加了,当然还有长泰帝的诸皇子和皇子妃,可谓济济一殿。
当帝后二人联袂而来的时候,原本就热闹兴奋的重华殿氛围更是到沸腾了,所有人都站起来给帝后两人行礼,长泰帝对这一殿的热闹感到很满意。
“朕尝闻古礼云:冬至之日,挑选有能之士,演奏黄钟之律,以示庆贺。朕效古礼,宴席重华殿……诸位畅饮,共聚同乐。”
长泰帝的话刚下,殿中就响起了一阵祝福称颂的声音,又一次推高了重华殿的热闹。
沈宁坐在一众大臣家眷中间,感受着这殿中的笙歌燕舞和觥筹交错,也、和身边江侍郎的嫡孙女江芝兰小声地说着话,仿佛也享受这殿中的欢欣热闹。
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郑少宜身上,她尚未显怀,然而脸上散发着温柔慈爱的光芒,早前见到她的时候,沈宁和她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也没有话可说了。
再看一看她旁边的李妃,脸上是一贯轻柔的笑意,在这灯光映照下,显得娇艳如花。
李妃并不知道有人暗暗打量着自己,她的心情此刻却是说不出的难受。她又见到那个女人了!
他名义上的妻子,和他一同赴宴了,她再一次看见了她!当李妃看见那个女人在一种夫人中淡然地笑着的时候,当听得别人叫她“李夫人”的时候,李妃总会下意识地拧了拧帕子。
那本该是……
本该是什么呢,李妃顿了顿,心中知晓答案,却说不出口了。
这重华殿内,让人真难受啊。李妃不由得多喝了几杯酒,很快,她就觉得有些醉了,头有点晕眩,嘴巴也干得厉害,肚子也涨得厉害。
这重华殿内的喧闹和那个女人影影绰绰的面容,让她的头也隐隐痛了起来,觉得更加不适,恨不得马上就离开这重华殿,然后回春熙宫好好歇上一会。
实在坚持不了下去了,李妃为免在这么多命妇面前失仪,匆匆向皇后告了罪,先行离席了,她觉得头真是晕得厉害,也很想逃离这重华殿内的一切。
沈宁见李妃在宫女的搀扶下离开了重华殿,轻轻地抬起了胳膊,不着痕迹地遮住了嘴角的一抹笑意。
没过多久,坤宁宫的大长秋就从殿外进来来,神色显得很紧张,她径直走到皇后身边附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众命妇随即看见皇后的神色也有些呆愣,一时间惴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皇后娘娘,没有事吧?”一旁的德妃和慕妃看见皇后这副样子,关心地询问了几句,现在还在宴会中呢,底下那么多命妇看着,皇后怎么就呆愣起来了?
“本宫没事。诸位开怀畅饮,切勿拘谨。德妃,你代本宫好好招待各位夫人,本宫有事离开一会儿。”皇后匆匆说了这么几句话,就跟着大长秋离开了重华殿,更是令诸命妇感到有些奇怪,皇后娘娘神色匆匆的,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吧?
皇后离去之后,德妃得意地扬了一下头,热诚地招呼着众命妇及家眷,皇后不在,后宫妃嫔之中就她的位阶最高了。
她挑衅地看了一眼慕妃和容妃等人:看你们怎么和我争!
慕妃和容妃根本就没有理会德妃的得意,她们在意的是皇后为何这样神色匆匆地离去,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大长秋说得太小声,她们听不清楚是什么。慕妃想到这里,眼波流传了几下,也借故离开重华殿了。
离开之前,她还邀了容妃一起:“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容妃笑着拒绝了,她觉得留在重华殿挺好的。
慕妃不一样,她膝下没有孩儿,正好可以去凑凑热闹,而自己嘛,身份敏感,当然是越少参合就越好。
话说皇后跟着大长秋出了紫宸殿,匆匆往春熙宫走去,边问道:“皇上为什么这么着急让给本宫去春熙宫?”
刚才大长秋在她耳边说,皇上有急令,让她马上赶去春熙宫,并且千万不能声张,她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
大长秋眯了眯眼睛,看了一下周围,见宫女、内侍和侍卫都没有离得太近,她想到了刚刚听到的事情,自己心中也是惊乱不已。
她的脚步没有听,只悄声地说:“来报的宫女只说皇上要气晕了,听说是看到了这个。”大长秋做了两个食指碰在一起的手势,然后低着头不敢再言语。
“什么?”皇后惊叫一声,猛地刹住了脚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大长秋,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春熙宫,李妃,皇上气晕,难道是那样的事情?皇后正想说什么,却看到了身后也跟着停下来的宫女内侍。她想起了这是什么场合,也不再言语,只是往春熙宫赶的脚步加得更快了。
而远处的慕妃听到皇后的一声惊叫,便知道她们在哪里了,那是往春熙宫和钟粹宫的方向!
容妃还留在重华殿,难道是春熙宫出了什么事?慕妃想了想,对着身边的青鸢吩咐了几句话,就在原地等着了。
有好戏,当然是要大家一起看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