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子篆和郎中上前抬起陆少爷,杨茉这才喘口气看向周围,刚才她只顾得救治,也没有仔细看药铺里的情形,药铺里里外外不少人在张望,江掌柜带着几个弟子在向外赶人,可是收效不佳,大家像是在看稀奇的事,对着沈老爷手上的血瓶指指点点。
从来没有经营过药铺,不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形,陆少爷的伤不能被感染,这里这么多人也阻碍她看诊。
第一次在药铺处理病患就乱成一团,杨茉看向陆家人,“将陆老爷抬去后院。”
后院,江掌柜一怔,那不是小姐平日里休息的地方,怎么能让病患过去。
杨茉吩咐江掌柜,“将厢房收拾出来,将陆少爷也抬过去,除了帮忙的郎中外面的人不准进后院去。”药铺太小,这样做是权宜之计。
既然杨大小姐这样说,江掌柜不敢有异议,忙带着人去收拾。
杨茉跟着病患一起去了后院,后院的门关上,将声音隔绝在外,杨茉松口气去看济子篆师徒诊治的结果。
济子篆正准备将陆贽的衣带解开。
“先等一等。”杨茉走过去,从肩膀上将药箱拿下来放在一边。
陆贽还清醒着,现在正是询问的时机,“陆少爷,你是不是觉得肚子疼,才将裤带子绑的这样紧?”
陆贽点了点头。
是裤带压迫了伤口,这才能撑到现在,杨茉看向济子篆,“济先生,我们要防着解开裤带鲜血一下子涌出来,先给陆少爷将血配好。”
济子篆点点头吩咐弟子胡灵,“采血,去看看哪些血和陆少爷的相合。”
多亏之前经过沉淀的血没有扔掉,现在配起来也容易些。
胡灵拿好了陆贽的血刚要去配,就听到外面吵嚷起来,“我们找杨氏你们没听到吗?”
推开门,一个人影就闯进来,胡灵要上前阻拦,却看到那人瞪起了眼睛,一手推过去,“杨氏呢?”
胡灵好不容易才站稳,忙将手里的血递给外面的沈微言,这才道:“杨大小姐在看诊,现在脱不开身。”
来的那人冷笑一声,“给谁看诊?我们是宗室营的人,再忙也要给宗室营看。”
见过来求诊的却没见过这样强硬的。
“杨氏,”来的人放声道,“我们夫人请你过去接产。”
声音让药铺里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去给人接产?那是低贱的接生婆做的事,宗室营是在讽刺杨大小姐给葛太太母子治病。
女子不能抛头露面,不能与男子交谈,更不得与男子同席而坐,所有内宅避讳的事杨大小姐全都做了,现在还被加上接生婆的名声,杨大小姐就算药铺开的再好,名声也完了,多亏杨家没有了长辈,否则还不一个个都被气死。
惊叹杨大小姐医术的同时,这些话通通在所有人心中转了遍。
“接生的事杨大小姐做不了,请您另请接生婆过去。”胡灵忍不住回话。
那人却道:“葛太太的孩子还不就是杨大小姐接生的。”
胡灵听得这话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怒气,想要将葛家的事说清楚,“杨大小姐不是接生,而是……”
“胡灵,”杨茉抬起头来,“病患需要输血,不能耽搁时间。”
胡灵忙低下头来应承,然后扔下了那趾高气扬的宗室营下人。
杨茉看一眼那下人,“我这里脱不开身,府上另请郎中吧!”
那下人不屑地转过身去,径直出了药铺回到府中,忙向夫人李氏去禀告,“夫人,保合堂里有病人,杨大小姐说她脱不开身,让我们家另请郎中来。”
听了下人的话,李氏将手里的茶碗放在桌子上,“不过就是个郎中罢了,能让她进我们家的门是看得起她……”
旁边的周成继不以为然,“可说了是要请杨氏来接生?”
下人恭敬地道:“小的说了,药铺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周成继点点头将下人遣退然后看向李氏,“一会儿族中来人,你就将请了杨氏来接生的事说了,让大家都知晓杨氏和三姑六婆一样低贱,宣王想要纳杨氏为侧妃就要过宗室营这一关。”
李氏始终不太明白周成继的意思,“我就觉得奇怪,若是宣王果然喜欢那个杨大小姐,老爷不是正应该向杨大小姐示好,好让她在宣王面前说好话,将我们儿子过继去承爵位,怎么反倒让我处处与杨大小姐为难?”
周成继拿起茶来喝一口,“谁都知道宣王是不肯应允这门亲事这才离开京城,可为何宣王妃稳稳地坐上这个位置,还一手打理宣王府?那都是因为王妃的娘家是皇上的太傅,皇上如今的心腹重臣,宣王算是什么?皇上猜忌的人罢了,说到底谁能承继爵位由不得宣王做主,真正要听皇上的意思,只要我们顺着宣王妃,就是顺着皇上,这爵位早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周成继从来没有将话说的这样明白,李氏听了心中不禁欢喜,“老爷说的这些可作准?”
周成继笑道:“那是自然,宗室营谁不知晓,只不过谁都不会戳破这层窗户纸,皇上想要灭了康王一家的势力,却不像动摇朝纲,便选了这个不声不响的法子,我们家虽然和康王一脉血源最近,但是我们两家从祖上开始就素来不和,这时候不但不会被连累,还能借此翻身,这就是我一直要等的机会。”
李氏听得心中越来越敞亮,“老爷这样说,妾身就心安了。”她嫁过来时就知道,夫家和康王一家表面看着和顺,其实心中水火不容,一直想着要报复康王,现在果然有了机会。
李氏话音刚落,就听得管事妈妈道:“宗室营的夫人们都遣人来问了,说奶奶可有了消息?”
李氏刚要说话,周成继便道:“就说奶奶生的不顺,夫人急的团团转,请宗室营的夫人们来帮忙。”
下人忙下去传话,李氏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成继,“老爷这样一来,不是要将杨氏低贱的作为闹得人尽皆知?”
周成继道:“醇郡王府有机会就夸赞杨氏,说什么神医圣手……难不成就眼看着宣王将杨氏捧起来?这次我偏要在众人面前揭开杨氏那层皮,神医?不过就是稳婆罢了,见了女子生产又在外抛头露面,对男子也是不躲不避,哪有半点礼数,嫁去普通人家做小也就罢了,岂能进宗室营?”
李氏听着丈夫辱骂杨氏,心里万分得意,“那是自然,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不会让杨氏进门,何况宗室营。”
李氏说完又吩咐身边的妈妈,“去看看奶奶怎么样了?”
不一会儿妈妈进来禀告,“稳婆说了,奶奶头一胎没有这样快。”
李氏点点头道:“让稳婆小心伺候,可不能有半点差池。”
妈妈应了,李氏站起身,“我去院子里等,一会儿宗室营的人也要到了。”她要配合老爷演这出好戏。
……
胡灵很快让人将血瓶拿了过来。
济子篆看向杨大小姐,“要和陆老爷一样,从手臂内侧扎进去输血?”
将陆贽的手臂翻过来一看,手臂内侧的血管已经塌陷,身体失血过多才会有这样的情形,杨茉摇摇头,看着半昏迷的陆贽,“不行,陆少爷失血过多,需要大量快速的输血。”
这样一来济子篆就不明白了,“那要怎么办才行?”
“要在离心近的地方扎进去,这样能让血液迅速进入心脏。”也就是现代说的建立静脉通道,这样一来血才能迅速地发挥作用。
只有十分熟悉解剖和循环学的现代才知道建立静脉通道的重要性,最好就是利用病人的上肢浅静脉,现在她能看清楚的是颈外静脉。
杨茉接过针管,用布巾在陆贽脖颈处消了毒,然后低声道:“陆少爷,现在我要给你输血,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动,免得针会偏移。”
也不知道陆贽是不是听到了,杨茉吩咐沈微言将陆贽按住,慢慢都将针推入颈外静脉,周围的皮肤没有鼓胀,鲜血也没有外漏,代表输血成功。
输上了血,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保合堂的郎中拿着奇怪的血瓶,大家都静静地看着陆贽的情形。
胡灵又送来第二瓶血,杨茉立即动手找起血管来。
济子篆惊讶地道:“不是要输完一瓶再……”
杨茉摇头,“这样的伤,要同时给两瓶血才行。”
济子篆看着杨茉一举一动,杨大小姐无时无刻不让人惊奇,她的那些方法仿佛早就长在了她的头脑里,随时随地都可以拿出来用,而且不论面对任何的情形,都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好不容易将第二瓶血也输上,杨茉这才向济子篆点点头,“接下来就可以看伤口了。”
济子篆思忖了片刻,“杨大小姐可有好的止血方法?”
古代中医在医治外伤上已经有所长,特别是这种在战场上常见的枪伤,这样相比之下,她脑子里更多的是理论,“我懂得不多,该是填塞、压迫止血,若是有断裂的血管要进行结扎。”这时候她让人做的止血钳就派上了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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