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秋疑惑是正常的。
因为对方不熟,突然又招呼她一声,她当然疑惑对方找她什么事。
但是奇怪的是,宿禾的表情比她还疑惑。
“师姐?有事吗?”
宿禾有点茫然的摇摇头:“没事儿……”
这不有病嘛,没事儿喊她干嘛?
不过秋秋也有点儿替对方担心。
她记得以前高三临考的时候,因为压力大,很多人都有异常的表现,各不相同。一个班里能找出好几种完全不同的症状来。
有人是拼命喝水,有人就吃什么吐什么,就好象胃已经痉挛的装不下一点儿东西了。还有的经常坐着发呆,后来还突然自己就大哭起来,刚一开始大家还奇怪,事来就见怪不怪了。
宿秋师姐是不是因为今天的考校压力太大,太紧张了?
但是说了没事儿之后,宿禾还没有离开,还是站在她跟前。
秋秋心说这位师姐看来是真的不太对劲,十足是考前综合症的表现。
这会儿宿枫已经从屋里出来了。她的表情虽然看起来还在极力维持着平静,但是她的表情僵硬,呼吸的频率也不太对了。
不是高兴的反应,但是也看不出来有多沮丧。
她这是过关了还是没过关?还是掌门要看过了所有的弟子之后才会决定谁通过谁被PASS掉?就象选秀节目,总得所有人都表演完之后才投票,总不会第一个人一上台,评委说:就他了,后面的人不用上来了。
宿枫往这边看了一眼。
那目光如何形容呢?
秋秋这一瞬间想起了毒蛇的牙,那种带着蓝幽幽的光,充满了死亡威胁的感觉。
旁边的人都把宿枫围起来了。这个问,掌门都考了什么?另一个问考校难不难,师姐你教一教我们。
宿枫只说:“掌门不许往外透露的。”
其他的人有些不甘心,可是在这里又不能勉强她说,只能将信将疑的散开。
第二个被叫进去的是宿雪师姐。
基本上没有人在屋里待太久,甚至有人刚进屋就出来了,秋秋诧异的想,这么短的时间,大概只够她和掌门一人说一句话的。
难道掌门只靠一句话就判断出来了她的水平吗?
接着被叫进去的是宿禾。
宿禾师姐在屋里待的时间比前面好几个人加起来都长。
外面的人纷纷心浮气躁起来。
待的时间长,肯定说明她和掌门说的话更多。
她要是一点儿天份没有,学得毫无深度,那掌门还和她废什么话啊。
难道这次学的最好的就是宿禾吗?
秋秋倒没什么感觉。
嫉妒或是什么的她没有。
她倒是觉得挺欣慰。虽然宿禾师姐看着有点呆,刚才还莫名其妙的喊了她也不说话,可是起码人心地不坏。只要不是宿枫,是谁都行。
宿禾师姐待了大半个时辰才从屋里头出来。
众人的目光“唰”一下全集中到了她的身上,简直象巨星出场的架式,无数聚光灯瞬间都关注到了同一点。
宿禾毫无所觉,她脚步飘忽,脸色红润,嘴角甚至带着一点梦幻似的微笑。看她的表情,简直就象云中漫步似的,快活如神仙啊!
众人心里差不多同时咯噔一声。
坏了。
肯定她对紫玉诀的领悟远胜过众人。
然后门口的人叫了秋秋的名字。
连叫了两遍秋秋才回过神来。
她急忙站起身来,理一理衣襟,迈步踏进了门里。
掌门人站在窗前,转头看了她一眼:“来了?”
秋秋屈膝行礼:“见过掌门。”
“你过来。”
秋秋依言走了过去。
“你看。”
秋秋顺着她指的方向朝外看。
从院子里看不见这扇窗,但从这扇窗子却可以清楚的将整个院子尽收眼底。
有人静静的站着不动,有两三个人凑在一起小声商量什么事,还有人困兽一样的来回走动。
“同样的种子撒到土里,长出的来的花姿态各异,没有哪两株是一模一样的。”掌人由衷地说:“所有的弟子里面,我最看好你。悟性之高是我生平仅见——可惜……”
一般可是,可惜,但是的后面,跟的从来不是好话。
秋秋平静的听着。
“可惜紫玉阁留不住你。”掌门人的头在她头顶轻轻摩挲:“白峰主对你如何?”
掌门人知道了。
秋秋一点儿都不奇怪。
掌门人那双眼睛澄澈清明,象是可以看透人心里所有隐藏的事情。
再说拾儿大摇大摆在紫玉阁晃来晃去,做事毫无顾忌,掌门不知道才怪呢。
秋秋点了下头。
“他对我很好……”秋秋想了想:“很尊重我。”
没有因为两人前世是道侣就对她狎昵,也没有因为她现在年纪小就对她轻慢。
跟他在一起,她感到很自在,平等……有一种隐密而单纯的喜悦。
“嗯。”掌门人轻声说:“那就好。”
她忽然笑了:“其实我见过从前的你。”
秋秋诧异的睁大了眼:“啊?”
“真的见过,当时去封印之地的时候,那时候你和白峰主一道来的,我那时候也不是掌门,跟着师伯一起去的。白峰主人品出众,好多同门都对他芳心暗许。不过白峰主身边已经有道侣了,所以大家不过是干看着过过眼瘾而已。”
秋秋大窘。
掌门居然跟她开这样的玩笑。
“你大概很快就要离开了。”掌门人领着她往里走:“我有样东西要送你。”
秋秋怔了下,急忙跟了上去。
“掌门,您要让我走吗?”
掌门人的脚步停了一下,转过头来。
“傻话,我当然不想让你走了。紫玉诀你是学得最好的一个,我对你可有大指望呢,可是紫玉阁留不住你啊。”
她说完话继续向前走,留下秋秋在原地咀嚼着她话里的意思。
“掌门,可是,我紫玉诀学得并不好。”秋秋觉得自己真的愧对掌门和师父,她们都对她寄予期望,可是她却辜负了她们。不但紫玉诀根本没学会,甚至都没法儿再在紫玉阁待下去。
师父和掌门都说她不能再留下来。
“你说你学的不好?”
秋秋点头:“其实回去之后我就恍惚了好几天,接着就把紫玉诀给忘光了。越是着急,越是一点儿都想不起来。我想今天进屋来的人里头,就数我学的最差。”
别人不管水平深浅,起码是有一点儿底子根基的,不象她,完全成了一片空白。
掌门人就看着她,笑了。
这笑容让秋秋有点儿莫名其妙。
掌门听完她的话,反应不是失望、恼怒,居然是微笑。
这可真让秋秋捉摸不透。
“跟我来吧。”
她继续向前走。
这代表刚才的话题已经告一段落了。
秋秋连忙跟了上去。
她们穿过走廊,经过一个幽静的庭院,这里的树长得特别高,几乎遮天蔽日。石子路上苔痕斑驳,走在树荫下只觉得身上满是森森凉意。
她们进了一间看起来象是书房的屋子。
掌门人在架子上找了找,抽出一本薄薄的书册递给她:“这个送给你,收好了,有闲暇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倘若没有时间,那也就算了。”
秋秋郑重的双手接过来,点头说:“我有空一定会看。”
“对了,还有个东西给你瞧。”掌门人看起来一点都不为考校的事情着急,她耐着性子在屋里又翻找了一会儿,最后从一口箱子里取出一张画轴来,吹吹上面的灰,又看了一眼刻在轴上的字,点头说:“就是这个了。”
她把画展开,让秋秋一起过去看。
画轴慢慢展开。
画上是两个人,站在苍茫的山水之间。
“这是从前一起去封印之地的师妹回来画的。她心里原来很喜欢白峰主,可是经过那场大变之后,她的性情全改了。她说她的那种喜欢太肤浅,要象秋掌峰那样,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可以为他付出性命,甚至无惧魂飞魄散的下场,她真的做不到。”
画轴已经完全打开了。
画上的两个人是一男一女,男的就是拾儿,他穿着一件式古雅的袍子,头上系着高冠。他身旁的那个女子穿着一件式样简单的衣裳,只是在肩膀处缀着两朵丝绢做的花朵。
画上的人面目当然是抽象的,人物只有线条,这线条还是经过艺术化处理的。
这就是,以前的她吗?
秋秋心中的感觉很奇怪。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象是飞成了两个,一个站在这里看画,另一个却变成了画中人,站在别人的回忆当中。
她曾经是静秋,九峰的掌峰,拾儿的道侣。
可为什么她完全不记得那一段呢?
她只记得在现代的事情,对于做为静秋而活的那一世,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张画,能送我吗?”
掌门点头说:“当然,你拿去吧。本来画这画是为了一个纪念,可是既然被纪念的人现在又好端端的活在这世上了,这张画当然也就没用了。”
囧……掌门这话说得好象这张画是她的遗像一样。
被这张画和前世的话题一岔,秋秋一直到离开掌门的院子,都没想起来再向她请教紫玉诀的事情。
她的全部心神都被这张描绘着她过去的形貌的旧画给吸引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