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城楼,于仕抬头看看天,只见夜空中挂着半轮缺月,在朦胧的月色下,所有建筑物都透着一层淡淡的幽光,而那座雄然鹤立的缠龙高塔,看上去就好象是一根连通天地的巨柱。
这时,于仕的脑海中迅速闪出了三个字:飞昇阁!或许.......在那里会找到进入皇陵突破口?虽然,这仅仅是感觉。
于仕走到那座缠龙高塔前,发现这座高塔的首层有一个拱形门口,但没有门。那条缠龙的龙尾伸入地下,大概是寓意皇帝在身后抛却凡躯,从地下破土飞昇吧。这条巨龙在远观时只觉得神威澟澟,诩诩如生。现在近看,见细到每一片鳞甲,都是精雕细刻,毫不马虎,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于仕仔细听过附近没什么异常后,便从拱形门进入塔内,他拿出油烛,点着,照着看塔内的情况。
这座高塔内成六角形,不大,直径约三四丈,正中间有一把黄铜做的圆形小旋梯,盘旋着一直向上。
于仕弯下身子,先仔细检查塔的地面,并不时用脚跺跺,以试探下面的虚实,看地板之下有没有秘道存在。但他把整个地板都检查了一遍,都没有任何的发现。
对此于仕并未感到意外和失望,毕竟有“陵无二道”(指正式陵道,不含工匠偷偷私开的“重光道”)这句老话在前。看来,除了城楼里的那条甬道,真的再没有其它进入地下玄宫的通道了。
既然暂时难以找到突破口,也没什么好地儿去,于仕决定好好看看整座高塔,他总觉得这座高塔不同于其它的建筑,说不定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呢。
地面已经看过了,于仕接着去检查塔的六面墙壁,刚看塔壁都是空白的,没有什么装饰,但当于仕高举油烛,抬头往上看的时候,却发现上面的墙壁好象有很多浮雕,而且是彩雕。要想看得清楚一点,就必须上那把旋梯了。
在上梯之前,于仕用力摇了摇那把旋梯,发现它很坚固,心中便又多了一个疑问,这把旋梯到底是建塔时一起造的,还是近来才加上去的呢?表面一点铜锈都没有,好象挺新的样子。
于仕走上旋梯,小心的登到离地约两丈的高度,便举着油烛察看六面塔壁的情况,因为在这个高度塔壁就开始有浮雕了。但即使把身子尽量往外探,距离塔壁还是较远,加上烛光又太小,所以看得不太清楚。于仕这时灵机一动,马上解开竹剑,把油烛沾到剑尖上,再尽量往前伸,这样就看得比较清楚了。
于仕见到,塔壁上有很多青山走兽,绿树飞鸟之类的浮雕,构图自然优雅,动物形态生动,雕工极为精致。最让于仕感到惊奇的是,这些浮雕的色彩竟十分新鲜,就好象才刚上了彩不久。这让于仕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再往上走了一段,又见朵朵详云之中,有很多手持乐器,衣带翩飘的仙女,天神。他们有的抚琴而歌,有的翩翩起舞,总之一派欢天喜地的景象。
又继续往上走,大概到了塔的一半高度,墙壁上的画面又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全是闭目打坐的僧侣,密密麻麻一大片,在这些僧侣的头上,还有成百上千,神情姿态各异的罗汉,佛陀。当接近高塔顶部时,便出现了几个有独立窟堂,端坐莲花宝座的大佛,这些大佛气象宏大,宝相庄严。使于仕顿有肃然敬仰之感。
原来、这座高塔,在外面看好象是分了数十层的,但原来只是装饰,它其实就象一根空心柱子,里面是一通到顶的,并没有分层。自离地约两丈起,整个塔内的墙壁全部都是彩色浮雕,几乎是不留一点空隙,其工程之浩大繁复,其工艺之高超不凡。实在让人叹为观止。如非亲眼所见,任你如何也想象不到,世间竟会有如此的工艺奇迹存在。
而根据塔壁上的浮雕的内容来看,其寓意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在满天神佛的颂扬中,皇帝的灵魂由地下玄宫冲天飞昇,从些也位列大罗仙班。飞昇阁之名,还真是相当贴切的。
正当于仕仔细的瞻望着其中一尊大佛的宝相时,突然,那大佛的嘴角竟向上一挑,仅仅是嘴角一挑,本来慈眉善目的脸相,一下变得阴森诡异,它好象在冷笑,而冷笑之中,还带着点讥讽的味道。
于仕的心“扑通”猛跳了一下,全身寒毛倒坚!拿竹剑的手也猛抖了一下,差点把烛火弄灭了。
于仕马上闭上眼睛,凝神聚气,作好应变准备。他有辩通阴阳之能,如果塔内真有邪物,他是一定能感应得到的。
塔内静静,于仕只能听到自已的呼吸,过了很久,他还是什么都没感觉到。
真是邪了门了!于仕忍不住在心里说出了赖狗的口头禅。他只好又睁开眼睛,再去看看那尊大佛,没错啊,它还在冷笑,冷笑中依然带着点讥讽,仿佛是在嘲笑于仕:你是对付不了我的!
这时于仕想到:这尊大佛突然“变脸”,那其它的佛像呢,会不会也有变化呢?
想到这里,于仕马上又去检查其它的大佛像,结果让他十分惊诧,原来,不仅是那尊大佛,其它的大佛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有的是脸面变形了,有的是手指“动”过了,有的甚至整个躯体,连同莲花宝座,都发生了一些变化,但这些变化是比较微小的,如果没经过前后对比,那就很难发现它们有异常。
至此,于仕已经明白,原来并不是佛像“活”了,而是用来雕刻佛像的石料发生了变化(即现代所讲的“物理变化”),从而导致了佛像“变脸”,并非是有什么邪物出现。但这同样令于仕感到不可思议,明明是石头啊,怎么会说变就变的呢?难道,它们真是有生命的?看来,这些用来建造殿楼的黄色石料,里面一定还有很多不为于仕所知的秘密。
当于仕登到塔顶时,他发现,黄铜旋梯的尽头与塔顶是固定连接在一起的,塔顶并非密封,它有一个宝盖,宝盖和塔身用六根小柱连接着,它们之间大约有三尺多高的空间,足够让一个人进出。
透过宝盖和塔身的空间,于仕看到外面那个巨大的龙头,其龙眼的位置,正好是与这个空间平齐的,那颗硕大的龙眼球,在淡淡月光的映照下,流动着让人生畏的寒光。
既然已上得塔顶,又岂有不去探探那条巨龙的道理?
于仕把剑拴好,翻到旋梯外侧,目测了一下,与最近的那根柱子距离大约一丈左右。他调整好姿势,吸了一口气,扶住梯子的双手借力一推,同时双脚也用力一蹬,整个人便已到了空中,向着最近的那根柱子飞去,等快到的时候,于仕张手一抱,牢牢抱住柱子,再蹭蹭两下,就爬上了塔墙。也只有象于仕这样的胆大艺高人,才能玩得出这样的妙招儿。
塔墙很厚,足有四尺余,人可以在上面轻松走动。而那条巨龙和塔墙是紧贴在一起的,巨龙的龙头斜着向天,龙口张开,朝向西方,应该是寓意西天极乐。
于仕决定先检查龙口,因为他感觉那里最为最神秘。
这个龙头真的很大,一颗龙牙都有半人高,龙口里容一个人自然绰绰有余,于仕点着油烛,开始检查龙口内的情况,他发现,在龙舌后的平面上,镶嵌着一方碧玉板,大约有三尺见方,玉板上还有个拱形的把手,好象是可以揭得起来的,于仕用拳头使劲锤了锤,发现下面竟是空的。于仕不禁又高兴又紧张,这会不会是通往地下玄宫的第二条通道?他抓住碧玉板的把手,正要把它揭起。
突然,蹭!身后利刃破空,有刀剑出鞘之声。
于仕大惊,连忙转身,跃出龙口,他看到,在宝盖顶上站着一个人。
双方距离很近,再借着月光,于仕这回看得很清楚了,那是一个体型魁梧的大汉,身上披着乌黑的战甲,头上戴着一顶宽沿大帽,帽沿下还围着一圈黑纱,几乎把整张脸都遮住了。他的右手握着一把长刀,刀头向下,寒光凜凜。纵是屹然未动,却已经杀气腾腾。
怎么会这样?于仕又惊又奇,他之前竟完全察觉不到塔顶上有人。毫无疑问,这条大汉是一早就埋伏在宝盖上的,宝盖面积不小,你说眼睛看不见还说得过去,但以于仕的耳力,又怎会听不到他的气息?甚至,现在都离得这么近了,于仕还是听不到他的气息。
难道他是阴邪?也不象,于仕辩通阴阳,这种距离之下,对方是人是鬼他马上就能分清。但现在的问题是,眼前这条大汉,竟好象非人非鬼,不阴不阳。邪了门了,他到底是什么东东?
如果抢出一招,就可能全盘受制。敌既不动,于仕也不会主动出击,他试探着对那大汉说:请问阁下尊姓大名,为什么一见面就要拨刀子呢?
那大汉没有回答,但有回应,怎么回应?他疾步冲来,长刀横劈!
刀锋未至,于仕就已经感到脖子生寒,好快的刀,好猛的刀。
于仕早就料到对方会来这一手,他身子一沉,长刀便贴着他的头发划过,这时,大汉的胸腹也露出了破绽,于仕一侧身,肩头对着大汉的腹部用力一撞。嘭!大汉被撞得整个飞了起来,轰!他的后背重重的撞在了宝盖的瓦面上,整个宝盖都为之一震。。那些黄玉瓦片也真是结实,受了这么重的撞击,竟然没有破碎。
那大汉抢攻不成,反倒吃了大亏,他马上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这回于仕可不再等他先动手了,一颗“镇阳石”弹射了过去,铛!正中大汉的脸部,却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于仕愕然:这家伙也真够怪的,大晚上戴帽子蒙黑纱还不够,还要加个铁面具,什么毛病啊这是?
那大汉被“镇阳石”击中脸部,但毫无受伤的样子,他举起长刀,又气势汹汹的向于仕扑来,龙口空间大小不易施展,于仕也跳上了宝盖。
于是,两人就在宝盖上交起了手来,几招之后,于仕便知道这大汉很不简单,并非只会砍人脑袋这一招,他的刀法和身手,绝不在苍海狼之下。
虽然于仕应付这个对手绰绰有余,但人家毕竟长刀在手,又有战甲护体,于仕只赤手空拳,一时也难以占到什么便宜。所以,他一直只防守不进攻,他在等对手露出破绽,然后一击制胜。
如此双方斗了有几十招,于仕终于逮住了对手的一个破绽,用尽全力飞起一脚,这一脚重重的踹到了大汉的腰胯上,大汉站立不住,滚落宝盖,直坠而下。过了一会,从下面传来了重物砸地的巨响。
于仕抺了抺额头的汗,准备再进龙口揭开那块碧玉板。
噔!噔!噔......
于仕刚走两步,就听到塔内响起了急速的登梯声。他皱了皱眉,心想:这家伙还真是够结实的。
果然,不消一会儿,那大汉就爬上了宝盖。于仕见了马上大吃一惊,他之所以吃惊,当然不是因为对方从百尺高处坠落而不死,而是因为,他发现大汉的颈上竟然空空,无头!之前与之交手,因为天黑和黑纱遮挡,于仕没有发现到这个问题。现在想来,怪不得“镇阳石”打在它脸上会有金属声呢,那可能是它的断颈处套了一个铁筒,铁筒上又戴了一顶帽子,再围上黑纱,这样乍一看,就真的比较难以看出问题了。
其实,最让于仕吃惊的,还并非大汉无头,而是他竟完全感觉不到对方身上有阴邪之气,也就是说,眼前这个无头大汉,它不是鬼催尸,不是莽尸,也不是僵尸,那它到底算什么尸?
不过,这个问题暂时还得先撂到一边去,人家上来可不是找你于仕聊天的。那无头大汉爬上来刚站稳,就马上举刀向着于仕扑过来。于仕一边招架一边想:这家伙既然不是人,那我就算把它踹下去一百遍,它也会再上来一百遍的,不把它彻底干掉,就甭想安心去揭开那块碧玉板。而这家伙的弱点,最有可能是脖子的断口。
于仕纵身向后一跃,拉开与无头大汉的距离,然后迅速解下腰间竹剑,心想:现在就是检验你灵不灵光的时候了。
不过,要把竹剑刺入对手的颈部的断口,可比一脚踹它下去要难不止一点点,那家伙身材非常高大,就算没了脑袋,仍然不比于仕矮,要将剑刺入它的断颈,方法大概有两个,第一个是一跃而起,在空中自上而下的一剑刺入。这个方法光想是挺潇洒的,其实既难且傻,对手可不是木头,不会老老实实站着让你剌它,何况那断口就巴掌那么大,其难度可想而知。反倒是自已身在空中,四处不着力,一击不成就极易遭到反攻,所以这个方法不行。
第二个方法,就是与对手展开近身肉搏,把它摔倒或打倒,然后趁机刺颈,这方法乍想还有点靠谱,实际也很危险,对方可是个高手,如果贴得太近,一不小心被它抓住或抱住,那基本就等于玩完了。试想,如果被它硬扯着来个“双人跳塔”,结果会怎样?它倒好,摔到那儿就在那儿爬起来就是,自已呢,这一摔就直接摔进地府去见阎王他老人家了。所以,这个办法也行不通。
看来,不可硬拼,只能智取,必要时,还要利用一下这里的建筑物。于仕无意中看到巨龙那个高耸的龙鼻,马上就计上心来。他假装不敌,飞跑到塔身与宝盖之间的空间,以此躲避无头大汉的攻击,那无头大汉自然不会放过于仕,马上就紧追过来。
前面说过,塔身与宝盖用六根柱子相连,它们之间有三尺多高的空间,于仕在这么低矮的空间中腾挪,仍然是身如灵猴。而那无头大汉身披着战甲,行动起来就笨拙得多了,根本追不上于仕。奇怪的是,它竟好象知道于仕在耍它似的,挥着刀乱砍,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转了两圈,于仕觉得差不多了,就又跑到塔身和巨龙相连的地方,用口咬住竹剑,然后手脚并用,蹭蹭几下就爬上了巨龙的鼻子,这也是整座榙的最高点。他站好,就等着无头大汉冒头。
过了一会,那无头大汉就钻出了头(颈)来,这时于仕居高临下,与无头大汉的距离大约有一丈多,最重要的是,无头大汉颈部的断口完全暴露在于仕眼前。机会!于仕手握剑柄,剑尘对准无头大汉的断颈,用尽全力把竹剑飞出。
——如果这招不灵,那就下到地面再想办法收拾它。
扑!竹剑刺入断颈,有点象扎进豆腐的声音。
但无头大汉断颈一甩,就把竹剑甩到了宝盖上,然后又要爬上龙鼻来杀于仕。
没用?于仕稍感失望,但并不意外,毕竟“炭竹克莽尸”只是书中传说,何况那无头大汉也不太象莽尸。
于仕从龙鼻跳下宝盖,打算下到地面再寻找破敌之法。在这百尺高塔的顶上与对手纠缠太不划算,自已只有一副血肉之躯,经不起半点闪失。
但于仕这时发现,无头大汉的断颈处开始冒出丝丝的青气。等它扑到面前的时候,于仕感觉到,它的速度和力量,较之前已经明显减弱了不少。
那些青气是什么东西?难道是无头大汉身上的“邪元”?
果然,随着青气不停的从断颈泄出,无头大汉的攻击也越来越无力,后来甚至连刀都拿不住了,“咣”的掉到了宝盖上,但它仍旧还不依不饶的挥臂追打于仕。
见此情形,于仕也懒得跟它正面交锋,只一味的躲闪走避。最后,那无头大汉的动作慢得就跟老太太耍太极一样了,于仕见对手如此滑稽,几乎要笑了出来。
终于,无头大汉连站都站不住了,扑通倒地,倒下之后,它的手和脚还在不停的蠕动着,感觉很象那些垂死挣扎的低级昆虫。
于仕看到,这时无头大汉的断颈已经没有青气外泄,而是开始流出一种黑色的液体,闻着有一股很浓的腥味。看来,这回它真的是彻底完蛋了。
于仕捡起那把掉在宝盖上的长刀,翻来覆去仔细看了一遍,此刀是精钢煅造,分量很沉,刀锋锐气迫人,算得上一把上乘的兵器。它的刀身还刻着一行隶体小字:羽林卫,一百二十八。
羽林军,这是古时很多朝代的皇帝禁军的称谓,也俗称御林军,即专门保卫皇帝皇城安全的近卫部队。难道,那无头大汉生前是羽林军的将士?而“一百二十八”,是它在羽林军中的编号?既然身为保护皇帝安全的卫士,它又为什么会惨遭砍头呢,甚至在死了之后,留下的一副残躯,还要被驱使利用作杀人的工具呢?
这些问题,暂时还是先放着吧,在这里应该不会找得到答案。难缠的无头怪物已经被干掉,现在就可以安心的去揭开龙口里的碧玉板了。
于仕爬进龙口,用手抓住碧玉板的把柄,轻轻左右摇了摇,不动,这块碧玉板和龙口的平面严丝密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