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兰枫和姐姐的心思相差无几,刚刚对岳震的那点不快也早已烟消云散,少年的心性让他忍不住也动情道:“对!小羊倌你这个兄弟我沐兰枫交了,可就是不能让你一个人单独去!”
岳震看出来只是说说纯属浪费时间,他闪身扑到沐兰朵跟前,探手就抽出了她的佩刀。眼前一花,沐家姐弟愣神的功夫,岳震又已经抢走了沐兰枫的马刀转身就走。
“两位对不起,时间紧迫,小弟这就去了,给不给信物随便你们了。”
姐弟俩拔腿想追已是来不及,沐兰朵无奈的喊道:“兰枫快把雪风令牌扔给他!”
“哈哈哈···”岳震单手执双刀,空出一只手抓住飞过来的令牌,哈哈笑道:“两位听到蹄声方可冲出寺门,不能早也不能晚。小弟去也,哈哈···”笑声中他猿猴一样攀上门楼,眨眼间飞出了寺外。
“兰枫,听我的号令,随时准备带人接应他!”沐兰朵命令着快步跑上塔楼,居高临下的看着岳震‘扑通’落地。
双脚落到实处,弓着身子的岳震还未直起腰,就已经听到有人高喝。
“什么人?站住!”
抬眼望去,他忍不住还是吸了一口凉气。清真寺前的空地上已是人满为患,前面几排站着清一色的吐蕃壮汉,紧随其后的是一层一层的牦牛骑士。想起巴雅特还藏在寺外,岳震不禁又多了一份担心,事到临头已经不能犹豫,他稳住心神,大刺刺向人群走了过去。
“干什么的?站在那里不要动!”
看到吐蕃打扮的岳震好像没听到一般,直冲冲的迎面而来,前排的几个吐蕃壮汉乱哄哄的咒骂着围上来。
颇为难听的谩骂落进耳里,岳震马上就想到怎么对付这些伺强凌弱的马贼,立刻黑着脸瞪着眼迎上去。
少年人一脸无惧走来,那几个吐蕃马贼倒不禁有些迟疑,过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这个少年身上散发出来那种冷冰冰的杀气,让他们觉得很是惊惧,几个人都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岳震则好像视而不见继续迫近,为首的那个吐蕃汉子不得不硬着头皮喝止。
“站住!再往前小心挨刀子!”
看着马贼们都下意识的手摸刀柄,岳震未做任何的停顿大步向前,冷冷的沉声道:“滚开!好狗不挡路!”
“小子,你找死!”苍啷一声,为首的吐蕃汉子怒吼着拔出腰刀,他身旁的那些吐蕃马贼也纷纷把刀,几个人站成了一个扇形挡在岳震前面。
“哼!小爷今天心情很坏,正想杀几个败败火气,有种就过来!”岳震冷哼着站定,将双刀狠狠的插在脚边,一边解着吐蕃袍的衣襟,一边恶狠狠的环视着几个吐蕃壮汉。随手将袍子和内衣甩到身后,赤膊的岳震拔起双刀一晃,跺脚厉声吼道。
“来!有胆就过来砍我!”
今晚的月光很亮,塔楼上站在阴影里的沐兰朵芳心一阵悸动。月色下,小羊倌宽厚的肩背上,伤痕累累纵横交错。尽管身边每天都在上演着各式各样的血腥与杀戮,但她还是不由得为这个少年戚然动容。
沐兰朵看到的是远景尚且如此,岳震身前那些吐蕃马贼的感触更是可想而知。
在他们眼中,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勇士身上的每一条伤疤都代表着一桩荣耀。身披如此大大小小的伤痕还能屹立不倒的少年,让这些马贼倒吸着冷气敬畏之余,又怎能不想到与他为敌的命运?
为首的吐蕃壮汉猛然想起那个传言,想起传言中那个来自临山原的小羊倌。
“小伙子,你是吐蕃哪个部族?”忍着心中的惧意,那汉子问道。
岳震移过视线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废话少说!有胆便战,没胆子就滚到一边去,不要挡着小爷的路!”
一句话把几个吐蕃马贼逼上了绝境,假如他们再示弱的话,无疑将成为身后那些同伴眼中的懦夫。
“杀了他!”
“砍死他!”
几个人叫嚣着一步步围拢过来,喊声里明显透着相互壮胆的味道,每一个马贼叫喊着小心翼翼的左顾右盼,没有一个人肯率先冲出来。
“住手!都给我让开!”从人群后面传来一声暴喝,结束了这个有些滑稽的场面,那几个马贼干净利索的收刀后退,都是一脸如释重负,窃喜的表情。面对着那边的岳震看到大队的吐蕃人闪开一条缝隙,一头大牦牛驮着一个人从缝隙里走出来。
高大的牦牛一直来到岳震的面前才停下,骑手的身形和面容尽现眼前。
次丹堆古的眼睛和鼻子都很大,几乎占据了整个脸庞的三分之一,赤红黝黑的脸,黑黑的胡须,长发有些散乱的披到肩上。假如不是他高高耸起的驼背让整个上半身怪异的向前倾着,这个吐蕃男人应该还算标致。
“你就是临山原的小羊倌?来这里做什么?”次丹堆古努力的挺着胸膛,但是他怎么也无法摆出居高临下的姿势。
岳震静静地和他对视了片刻,依旧是冷冰冰的态度,仍然是哪句极度嚣张的话语。“与你无关,要战便战!不战让路!”
他的声音不高却传得很远,次丹堆古身后顿时一片哗然,喝叱咒骂之声四起,直到次丹堆古高高的举起手里的鞭子,队伍才骤然安静下来。虽然能看出来这个少年是个狠角色,但是马贼们也没想到他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公然挑逗头领的怒火。有几个自认为本领过人的家伙,已经在活动着手腕,只等头领一声令下,冲过去干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用力咬着牙齿,次丹堆古极力的压抑着怒火,他明白眼前的这个半大孩子不好惹,最关键的是为了彻底铲除雪风,他不想横生枝节。
眼珠转动中,次丹堆古不怒反笑,干瘪的笑着说:“呵呵,果然是少年英雄够豪气!小羊倌你是要替雪风出头?要和我驼子做个了断?”
“随便你怎么想,要战就战!废话少说!”岳震抱定了死硬到底,他是在赌,赌次丹堆古不会因为自己而放弃消灭雪风的机会。他很期待次丹堆古发怒冲过来,那样他就有机会生擒这个吐蕃驼子,甚至有可能兵不血刃的化解沐家姐弟的危机。
生性多疑的次丹堆古马上就想到,小羊倌与自己素味平生,为什么要激怒自己?脑筋一转他便有了答案。
“嘿嘿···驼子爱惜你是条汉子,可惜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哼哼!想捣乱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还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斤两?”连声冷笑着次丹堆古驱牛转身,高声喊道:“孩儿们结阵,不可妄动,有人闯阵杀无赦!”
眼见驼子这么狡猾,岳震当然不肯放弃眼前这个大好的机会,来坐等吐蕃马贼摆好阵势。就在次丹堆古半转身的功夫,他已经脚下一蹬向驼子飞扑而去。
猛然间听到部下们一阵惊呼,次丹堆古也感觉到了背后的风声,他赶忙用力一扯缰绳,另一只手抽出了战刀。
岳震眼瞅着就要接近,却不料牦牛突然加速甩开了自己。想到绝不能远离驼子这个最好的活动掩体,他迈开大步发力猛追过去,几个飞纵的动作后又堪堪逼近。暴吼一声,又是一个不惜余力的提纵,次丹堆古的驼背已经唾手可及。
无声无息的挥刀就劈,刀锋直指驼子的背心。次丹堆古也是身经百战之人,惊觉刀气临近立刻拧身挥刀格挡,当的一声两刀相撞中间,牦牛又向前窜了一截。
力道已尽,再无力腾身起跳,岳震想也未想,另一把刀脱手而去闪电般飞刺次丹堆古。驼子无奈再次回身劈开飞刀,就这眨眼的功夫,岳震又发力追近。
恰逢此时摇摆的牛尾荡到眼前,被岳震一把抓住,手脚同时用力的他腾空而起,马刀从上往下狠狠地劈向次丹堆古的头顶。驼子倒也干脆,没有再挥刀格挡,身体猛地一歪就滚下了牛背,岳震则甩开牛尾稳稳的落在牛背上。高大的牦牛带着他,飞快冲进了排列整齐的牦牛骑队。
奋力前冲的大牦牛立刻搅乱了阵型,有人伸出大叉子企图阻击岳震,有人呼喝着受惊的座骑,牛叫人喊响成一片,骑队像落入巨石的水面一样翻腾混乱起来。
落到地面的次丹堆古口含手指,打出了一声尖利的呼哨,岳震胯下的大牦牛听到后立刻减速,可是巨大的体重而产生的惯性还是带着大牦牛继续前冲,冲出了大约两丈撞上了另外一头牦牛才刹住了脚步。
岳震不会傻的等在牛背上,他再次高高跃起,脚蹬牛头飞向前方迎面而来的牦牛骑手。
挥刀劈开骑手刺来的长叉,一脚把骑手踹落牛背,他顺势借力向前飞纵。如一只迎风展翅的大鸟,他振臂滑行了好远才慢慢坠下,紧接着一个漂亮的落地前滚翻,岳震已经冲出了牦牛骑兵阵。
从岳震暴起发难到冲出战阵,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的时间。置身塔楼的沐兰朵和刚刚气喘吁吁跑上来的沐兰枫,有幸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沐兰枫嗔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切,汗毛倒竖中血脉贲涌,如此华丽却又惊心动魄的战斗场面,让这个回纥少年恨不能置身其中。
沐兰朵却感觉到了疼痛,异常紧张的她双手紧握,指甲已经抠进了肉里,也早已忘记右臂还重伤未愈。臂膀上钻心的镇痛让她有些眩晕,但是沐兰朵秀美的眼眸却直勾勾注视着远处的少年,一眨不眨。
就在大家都以为他应该扬长而去的时候,岳震却停住了脚步,背对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和骑队,静静地定住身形。
“次丹堆古,如果你们表现的像一群男人,在青宁原挡住红毛鬼。临山原那些善良无辜的人们就不会死去!今天放过你,但是下次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出现,下次再见到你时,一定取你的狗命!”
岳震斩钉截铁的说罢,这才迈开大步。几百个吐蕃马贼眼中少年的背影,愈走愈快,渐渐发力飞奔。
“站住,谁都不许追,统统归队结阵!”次丹堆古重新骑上大牦牛,恶狠狠的盯着岳震消逝的方向,喊着:“消灭了回纥人,有机会再收拾这个小子!”
塔楼上,听见驼子色厉内茬的呼喝,沐氏姐弟相视而笑。在微妙的心态影响下,他们竟然也觉得黑压压的牦牛队,其实并不那么可怕。
岳震恐怕有人跟踪,本打算出了布哈峻再转头向西。不料他刚刚跑出内峻,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两匹马,赫然是急匆匆打马飞奔的伙伴巴雅特。巴雅特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冲出了包围圈,勒马停下来正要询问,就被飞身上马的岳震挥手打断。
“稍后再叙,先去西边找到雪风的马队。驾···”
看着他催马就跑,巴雅特只好放下一肚子的疑问紧紧跟随。
正如沐兰枫所言,回纥人藏马的地方很好找,他们两个几乎没费什么周折就找到了。看管马匹的雪风队员也对那个令牌深信不疑,岳震简单的向他们交代了事情的始末。
比预想的要顺利,岳震示意马队沿着河床慢慢的向布哈峻靠近,因为早去也没有用,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这样既可以节省马匹的体力,也不用担心隆隆的马蹄声会惊动布哈峻里面的吐蕃人。
巴雅特和岳震走在最前面。巴雅特回头看看雪风队员们的注意力都在马队那边,就刻意的向伙伴身边靠了靠。
“小羊倌,你决定要帮回纥人对付吐蕃人?”
脑子里正想着如何冲进包围圈再安然脱困,岳震听到他这么问不由得一愣。想了想他随即释然,在巴雅特他们这些行商人的眼中,雪风也好,次丹堆古也罢,这些马贼都是邪恶的存在,商旅们巴不得这些马贼能斗个你死我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