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吼似那雷音滚滚,震人肺腑,心中朦胧间被劈开一道门,让人好奇那未知的生命的本来面目到底是什么?
父母为生前,谁是主人公?
这一问,真真切切的当头棒喝,巫山云仿佛看到混沌未开时一道曙光,但仔细分辨时又坠云雾之中。
此话头一起,下面有无数问题。
父母既生吾等,主人公便当是阿赖耶识。父母未生前,阿赖耶识存于何处。若人灵魂真可转世,那承载阿赖耶识的处所当可穿越生死的屏障,永恒不变存在,那东西是什么?若没有这样的东西存在,阿赖耶识又是如何转入吾身?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阿赖耶识相当于灵魂的种子。当一个灵魂灭度之后,未那识和意识消失,所有一切的念头和记忆都如同基因存储在种子中一样被刻录进阿赖耶识中。当阿赖耶识的种子进入新生命的土壤,种子萌发,便是灵魂的开始。
可是,这样做解,却又让答案陷入新的无限循环中。为了认识阿赖耶识的本来面目,我们参父母未生前,谁是主人公,我们答的是“种子识”,然后我们会再问种子识是何所生?问题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种子由种子而生。鸡生蛋,蛋生鸡,一路问下去没有尽头。
就在此迷惘之际,佛爷仿佛能看懂人心,很适时的再发问道:“再参,无数轮回之前,谁是主人公?”
这话头一出,便是直接跨过了循环追问的过程,而直指最关键之处:无数轮回总有一个源头,那对这个源头来说,谁当是主人公?
如此一来,问题马上变得深奥起来。
巫山云重新参起:无数轮回前,我当与万物并生,万物既与我并生,当和我同体,万物和我同体,那我即是万物......
参到后面,答案还是只有一个,我是天地一分身,天地是我的整体。
如此说来,无数轮回之前,我的本来面目就是这整个大千世界?
巫山云思量半晌,发问道:“佛爷,可否如此作答,如若我的生命的本来面目,只是一只鸡身上的一根羽毛。羽毛会不断新陈代谢,旧的羽毛掉落,会有新的羽毛长出,因此父母未生我之前,我的本来面目是羽毛。可是,要推问无数轮回前,我的本来面目,就是在问羽毛最初的面目是什么。羽毛最初的本来面目是一枚鸡蛋,一枚鸡蛋只是一个细胞。所有的羽毛都来自鸡蛋,而羽毛却忘记了自己本来是鸡蛋生的,便认为自己和鸡肉不同,是不是如此?”
佛爷又用痒痒挠拍巫山云的头,同样猝不及防,骂骂咧咧道:“什么蛋,什么鸡?你若认为你和造物主一起出生,那造物主又是什么生的?这问题同样没有尽头,这样问下去,你不是蛋,也是蛋了。一万年太久,我只问朝夕,你说当下你的本来面目是什么?说,不要思考......”
佛爷不让巫山云思考,巫山云便没有思考的时间,只能本能的说道:“我的本来面目,只是一团数据。”
佛爷急促的发问,同样让我没有思考的时间:“这团数据的本来面目是什么?”
“数据的本来面目,不过是零和一两个符号。”
“零和一的两个符号又是怎么来的。”佛爷发问后,见巫山云迟疑,立马催促道:“不要思考,立马回答。”
巫山云被佛爷这一套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当屈服于他的淫威,只能委屈道:“零和一本就是人临时想出来的,用二和三不也一样?”
结果佛爷立马来一句:“这么说,你的本来面目,只是一个念头,对还是不对?”
巫山云被逼得都快丧失逻辑能力了,但佛爷的推断似乎无法辩驳。可是,这个推断的结论又是何其荒谬。
谁会相信,自己这个活生生的存在的本来面目,只不过是一个念头。因一念生,又因一念死?这明显不科学,不是么?如果我只是一个念头,那鸡蛋呀,鸡呀,种子什么的,又是念头的什么东西......
疑惑如同火山喷发,巫山云仰起脖子回道:“好吧,如果你我的本来面目只不过是一动念,那到底是谁动念,又是什么生了动念的那个谁?我怎么觉着这些都是狗屁呀,一点都不通。”
佛爷此时却潇洒的喝掉瓶中最后一滴酒,起来转身就走,也不回头,只说道:“你是狗屁么?好像是,好像又不是,小子,继续参吧,我不会告诉你答案的,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今天咱喝的这酒还不错。”
得,佛爷当真潇洒,吃完拍拍屁股就走人了,留下满肚子疑惑的巫山云。巫山云都觉得自己的肚子像是一个裹着疑惑的炸弹,无一可没有爆炸的冲动。
拍了拍猪头,巫山云继续往参话头的这条不归路上走。自问自答又开始:若我只是一念而生,那岂不是说万物唯心造?若万物只在心之一字,那此心又在何处?若我不是一念而生,那无数轮回间的我应当有个源头,假设是上帝创造了我,那我是不是只是上帝的一个念头。
若我只是上帝的一个念头,那上帝又是怎么来的?
回答这个问题,又有两种假设,若上帝存在,那自然有创造上帝的更高级造物主,若上帝不存在,那么上帝只是我假象的,这岂不是说我创造了上帝。
于是,这个问题的结果就更加滑稽:上帝一念之间创造了我,然后我一念之间又创造了上帝。
一念世界生,世界再生念,念再生界,界再生念,如此多生累劫,岂不是要生无量劫之念。如此无量劫之念积聚在心头,何其之重,小小灵魂岂不是要累得半死不活?
不说灵魂累得半死不活,我的神经也被这话头累得半死不活了。
为了不让自己变成精神病,巫山云决定放弃后面繁杂的无数小话头,而回到最初的话头:无梦无想时,谁是主人公?
此时此间的自己,到底是何本来面目?若万物唯心,自己只是一念。那心安何处,那一念又是哪一念?
要找这一心,寻这一念,就得从多生累劫的念头中逆流而上,寻找源头。最本源之念,也即最本源之心,也即本心,即是阿赖耶之种子识?
要找本心,变得驱策妄心,要找本念,便得驱除妄念。
参到这里,巫山云心中便自以为小小有所得,快步的出了餐厅,狂奔向佛爷的去处,一路狂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心中无念,便见本心,想要摆脱识海中混乱念力的纠缠,就得驱除这些妄想妄念......嘎嘎,我真是天才。”
跑到佛爷的金丝鸟笼,巫山云把自己的参悟心得向佛爷兴奋的报告起来。谁知刚说完,巫山云的脑袋又受了重重一击,那时只晕得昏天黑地,痛得连动念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
“这就是你要的无念?笨蛋?这岂不是说你变成一块不会思考的石头,你就大彻大悟了?”
头如顽石,便是大悟?这当然不可能。
这话当真像是一桶冰冷的洗脚水倒下来,让人冷得直哆嗦。
可巫山云不服气呀,说道:“师傅,谁说我说的是无念?我只是说要用无念的方法找到自己的本念,也就是无妄归真。”
佛爷不冷不热的,又是一痒痒挠砸下来,道:“既是本念,那还是念,那么那一念又是何念所生。若他是另一念所生,这岂不是说你要找的那个本念是假念,若是假念,何来的真心?你的脑袋就像是石头,老头我说了这么久,就是顽石也该点头了,你还笨得更一个榆木疙瘩一样。”
巫山云只能抱着脑袋疼得直哆嗦,心里没趣,道:“我的脑袋就是被你生生敲成石头的,你得负责。你要顽石点头,就直接告诉我,他娘的那什么本来面目到底是什么,说一声不就结了?”
佛爷得意的摇摇头,道:“我知道,但我就是不告诉你。”
巫山云算是被这为佛爷折磨惨了,闹了半天,想得一头浆糊,脑门还凭空遭了这么多罪,找哪里说理去?
悲愤之下,巫山云只能无力吐槽:“佛爷,你是不是诚心耍我?你知不知道这样很残忍?”
佛爷扬了扬手中的痒痒挠,巫山云本能的抱住头,一副缩头乌龟状,真是被打怕了。没想到佛爷只是用痒痒挠习惯性的拍着手,咧嘴笑道:“诚心耍你?你得先问问我有没有诚心,或者说本心?”
“你有没有?”
“我有本心!”
巫山云等的就是现在,终于抓住这老狐狸的一撮小尾巴:“你有本心,那么你的本心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佛爷一脸淡定模样。
“那生出这一真心的那一念是真是假?”
“心是真心,念是真念!”
“你也太霸道了吧?”巫山云嬉笑道:“凭什么我的本心由一念所生,那本心便是假的,而你的心却是真心,念又是真念?一个问题,搁你这两个答案,而且你想那个答案对,那个答案就对,这太没天理了吧?”
佛爷的语气,就像那四月的风,是那么的淡:“我想他对,他就对,想他不对,他就不对,这不就是万物唯心。可是,愚笨如你,想要驱除妄念,结果妄念更加牢固,想要脱离梦魇,结果梦魇更加恐怖,太娘炮了,你能霸道一点给我看么?”
这云淡风轻的话语中,在巫山云心头却有千斤之重。那一刻,巫山云明白佛爷说的没错,若自己能做到想妄想是假,便驱除妄想,那便是真悟,若办不到,就隔了好几重山,怎么也悟不了。
同样的,巫山云自然也知道佛爷不是在诚心耍自己,而是有目的的耍自己。因此,巫山云果断跪下,诚心磕了个头,道:“阳佛爷,我太过愚笨了,你再勉强开示开示,让我这块顽石点头吧!”
佛爷手中的痒痒挠有韵律的拍击起手掌,同时嘴里有节奏的吐出这样一系列的话来。
“既然真心可以生妄念,那妄念为何不能生真心?”
“若妄念可生真心,那寻得真心何必驱除妄念回到无数轮回前?”
“谁说羽毛不是鸡蛋,而鸡蛋又不能由羽毛所生?”
“若鸡蛋是假,谁能说羽毛一定是假?”
“痴儿,你可知真心生妄念,是过去心不可得,而妄念生真心是将来心不可得。”
“过去心是真,现在心是真,将来心也是真。可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将来心也不可得。”
“最后,我说一句话,我告诉你的都是假的,骗你的,滚吧,回你窝里去参吧!”
说完,佛爷一痒痒挠直接挥击到巫山云面门,一巴掌把巫山云掀翻到十几米开外,就好像扇子扇羽毛一样,那金丝鸟笼的门马上啪的一声关了起来。
巫山云像条死狗一样爬起来,真心无力吐槽了:“奶奶个熊呀,既然都是假的,骗人的,何必来骗我?既然用假的东西来骗我,为何又要告诉我是假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