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被冻醒的一日。

季寒蝉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翩然而下的雪花。

小小的一扇窗里，尽是雪白晶亮的模样，纷纷扬扬的大雪，夹着风，灌满屋子。几片鹅毛大雪，在空中乱舞，随着风，进了屋子。

“下雪了！”

季寒蝉猛地从床榻上跳了起来，两三步冲向了窗口。

好美。

“小姐，到时辰洗漱了”

门口恰响起了弄诗的声音。

“进来吧”

季寒蝉立在窗口，显然心情极好。

今日虽然有个皇宴，但也无法影响她的好心情。

如此满地银装，漫天卷地，纷纷扬扬，清冷而美丽。

“小姐，当心着别着了凉”

身上忽的一暖，季寒蝉转头看去，是弄诗。

“谢谢”

她一笑，道。

一行人很快便匆匆忙忙地往皇宫赶去，一路上望见不少车队，大体也是官员些赶赴皇宴的。洛阳城街上此刻已是车水马龙，不少上冬节留下的冰灯挂在屋口，在稍暗的街道上散发出冷清的冰色，人来人往，丝毫看不出地动产生了什么影响。

如往日一般，季寒蝉已经习惯了季早春的叽叽喳喳，倒是季暮雪，沉默得不似本人。

“暮雪姐，别伤心了，你至少进了东宫，今后有的是机会”季早春见此，开口安慰到，“不像某些人，连进东宫的机会都没有”

她这一句话，倒是真的说到季暮雪心口子里去了。

不是安慰，而是又刺进去了一刀。

季暮雪不说话，只低着头。

“暮雪姐，你想，太子这样好，就算不是正妃，但能日日守着，也算是一大佳事，太子殿下一表人才，现在府中也不过才三个妾室，暮雪姐你过去，自然是位居她们之首了”

季早春接着说道。

季寒蝉听着听着，面色已经有些古怪了起来。

说真的，这孩子不会是故意的吧。

“暮雪姐...”

“闭嘴！”

季暮雪终于忍不住了，她猛地抬起头来，眼眶虽红，但好不掩饰其愤怒。

“暮雪姐...我...”

季早春一怔，喃喃地开口。

“闭嘴！”

又是一声呵斥。

季早春终于闭了嘴，只是满脸的闷闷，一车三姐妹便沉浸在沉默之中，终于到达了皇宫。

这次的早午宴同上次的流程差别不大，同样的时辰，同样的座位，同样对面的云慕鹤。

地震仿佛对他的影响不大，他仍然是那一身白衣，如一朵云一般不染尘俗。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喝着杯茶，修长而纤细的睫毛低垂着，如满天地乱舞的玉雪。

季寒蝉鬼使神差地，莫名想给他打个招呼，便一直盯着，只等他抬了头，挥挥手。

许久，却不如意。

“看谁呢”

身旁果不出其然，又是季早春。

“还看你？”

季寒蝉没有收回眼光，嘴上却反驳道。

“哼，看了谁也没用，就你这种粗俗，粗鲁，不知礼节的人，人家怎么会...”

“皇上驾到—”

就在季早春说话的空当，一声尖利非男非女的声音强插而入，季早春忙闭了嘴，噗通一声，随着众人跪了下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轰鸣之声顿时穿透云霄。

你无法想象这种感觉，无数的人崇敬地跪拜着，这样宏达的场面，这样震撼人心。

季寒蝉怔了片刻，仿佛失了魂，她口中喃喃。

即便是亲身经历第二次，也无法冷静下来，这样莫名热血的感觉。

直到坐下，她仿佛还在梦游，仍无法平息心中莫名的冲动。

“你看呆了？”

身旁的季早春一把把她拉了回来。

“众位爱卿不必拘束于礼节，今日宴会，为地动冲喜，祈福我北陵天下安康，朕乃天子，理应镇压世间一切事，如今地动，各位爱卿也不必惊慌，朕天子龙气，足以保我北陵安乐”

皇帝一话音刚落，顿时众人又齐齐跪地，喊一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季寒蝉则是悄然翻了个白眼。

什么鬼啊，以天子龙气？保北陵安乐？

这什么逻辑？

季寒蝉自然不会表现出来，也学着旁人的样子，满面的慎重。

“开宴，宣，舞妓”

丝竹乐声顿时在话音刚落时候响起，几个穿着十分单薄的女子甩着袖子舞了进来。翩翩之中若惊鸿起舞，为整个宴会增添了一份趣味。

隔着舞妓，季寒蝉见云慕鹤抬头了，她忙朝着那边一笑，却似乎没有被瞧见。

云慕鹤抬头瞥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看他的茶杯了。

茶杯有那么好看吗？

她懊恼地低下头去，却见身旁的季早春兴奋地举起杯子，也不知怎么了。

“吃药了？”

季寒蝉心情不好，堵她一句。

“阮公子给我举杯了”

随着季早春兴奋的语气，季寒蝉看去，只见阮时碧坐在云慕鹤身旁，皱着眉举着杯子，直愣愣地看着她们这边。

随着季寒蝉抬头，他挑了挑眉，作势碰一下，便收回了眼神。

季寒蝉一愣，随即瞥了瞥身旁还处于兴奋状态的季早春，没有开口。

缘，真是妙不可言。

随即便如上次一般，到了吃饭环节，吃饭没什么好说的，好说的是，吃完饭后。

季高甫两三步走了出来，跪在天子座前，长磕两个头，说道。

“皇上，如今天灾，自是上天的警示，不如将我女季家二子，季早春，赐于太子做妾，也得个冲喜的名头，与上天一喜”

一句话说出来，不知情的人倒也罢，知情如季寒蝉，季家三姐妹，是如何也不敢相信，季高甫到底怎么了。

“也好”

皇帝早得到了消息，如今乍一听，倒也觉得合理。

“做妾？”

“不！”

季早春却一愣，她猛地踉跄冲了出来，噗通跪倒在了季高甫的身旁，面上全然是慌乱，“为什么是我？我不要做妾！我不要做妾！明明是大姐...”

她刚说到一半，却猛地被季高甫扇了个耳光。

“啪”的一声，响彻整个大厅。

“不肖女！你做出这样羞人脸面的事，竟还有理！”季高甫一啐，随即又对着圣上一拜，“臣教导不方，还请圣上责罚！”

季早春满脸的不敢相信，她怔怔地抬着头看着自己的父亲。

“父亲，是不是弄错了，是不是你说错了，明明是大姐...明明是大姐...她...早春什么都没有做...早春...”

季寒蝉一时间也是愣住了，甚至那么一瞬间，她也以为是季高甫弄错了。

不过当她看到季高甫坚定的背影，看到季暮雪也有些发愣的时候，霎时间明白了。

季家的嫡女，终究还是嫡女。

季寒蝉心中顿时有些戚戚，不过何必又牺牲一个季早春，若说瞒天过海，让季暮雪做太子妃也就好了，何必又要如此残忍...

“你个不肖女！给太子做妾也是你修来的服气，敢做不敢当”季高甫皱眉，再次对着上方一拜，“还请皇上下旨”

在季早春不敢相信的眼神中，在大厅人们或若有所思，或知情暗笑之中，皇帝缓缓点了点头。

“朕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