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了。
太阳没出一丁点,天空阴暗得仿佛蒙了层黑寡妇的绡纱,闷沉沉的暗流在大地上流动。
“小姐。”
拾锦一觉睡到正午醒来吃了顿饭。
季寒蝉这才逮着了时间,把问题一股脑儿全问了。
从拾锦的话中,季寒蝉了解到这场病她一发作了一天一夜,清欢就是在那夜里往南陵而去的。至于玄机?拾锦说一直以来都没听说过消息,想必是放他在稍安全些的地方呆着,却没料到他跑到了这儿来。
“那医生请来了?”
季寒蝉站起身来活动活动手臂。
此刻门口的黑衣人已经撤走了,故而谈话间也舒坦了许多,颇无那种稍不时便浑身鸡皮疙瘩的难受。
“大夫倒是南陵人,问过,说是听说过苏姑毒。什么忘却苏姑隔岸事,了断身前身后缘——不过解不了,只说些屁话,小姐可趁着时间先行去面见面见。”
季寒蝉点点头。
是牛是马拉出来遛一遛就知道了,这医生夸下海口是北陵最好的南陵大夫,是虚是实一见便知。
“年鹊呢?”
“打听到的消息,确实有人在南陵见到过年鹊,仿佛就在缙云,南陵最北方。不过还有不少人说是在洛阳,可信度很低。”
缙云?
似乎...这地方不仅同满公主有些联系,而且还拖带些阮家的事儿——
“缙云是肯定要去的了,重返旧地,不知能不能有点什么惊喜。”
季寒蝉轻哼一笑,眼中泛起寒人的冷光。
“小姐有什么安排。”
“晚上见了玄机再说。”
“是。”
正午难得一次没有见到阮时碧,也不知他忙些什么。季寒蝉也难得清闲,索性带上拾锦就出门逛街去了。
一走出旅店正房门,两人都发觉背后有人跟着。
“小姐,甩开他?”
拾锦凑近季寒蝉耳朵,悄声道。
他们若是想要甩开那黑衣人,并非难事,毕竟二人武功皆是上乘。
“不必了,想跟就让他跟着吧。”
季寒蝉淡淡一笑,不再理会。举眼望去,地方十分繁盛。总归是离楚河不远处的通商之地,商户十分之多,车水马龙,尽是宝马雕车。
路旁行走的许多少女少妇,或蒙面纱或穿戴南北陵衣饰,染了的果香花香飘散在整条街上。
一条街虽不是正街,仍谈话聊笑热闹非凡。
几人所住的旅店便是间商馆,名作汇通商馆。
“公子,”
拾锦伸手一指街中一座插入云霄的几层高楼,侧头对向季寒蝉:“公子,正是那里。”
两人是未吃饭就出来了的,说好了要往南北陵交界处的饭店来用饭。其中十来座商馆饭店,最有名的就是这“金光殿”。
“见识见识。”
季寒蝉点头微微一笑,显然心情渐渐回暖了。
这几天来一直在马车上,船上晃晃荡荡行走着,加之时而时去的苏姑毒。吃的吃不好,睡的睡不好。这具身体本来极虚弱,加之这样折腾,若不是病了歇息了几日,早已散架了。
趁着这时机出来逛逛,何其不是给自己的一个休假呢?
两人便兴冲冲地往那边走。
可金光塔实在眼前,其实由于极高的视觉原因,竟然已在几条街之后了。到了地点,两人早已饥肠辘辘。
“公子?!”
不过季寒蝉绝料不到的,是在这儿竟然碰见了熟人。
“你是...”
季寒蝉一愣。
她身旁的拾锦也同样愣了愣。
“奴家翠儿!公子莫非早已忘了?万花楼?当初公子在万花楼里买了小女子一...奴家受了公子的恩情,若非公子的施舍,奴家是万万无法...”
翠儿走近二人身旁,轻轻伏了个礼,声音细细柔柔,在热闹的金光殿门口仿佛一根细竹子——轻轻一折就断了。
翠儿?
季寒蝉脑中急速转起来。
万花楼...她当初被掳去南陵,机缘巧合进入万花楼遇见了面前这个女子,假装是与她一夜情缘的公子,实则询问此地何处,最后见这女子实在可怜,便给了她些银子——
“翠儿!”
季寒蝉恍然惊呼一声,显然在此地遇见旧人,真是难以置信。
翠儿又福了个礼,泪汪汪的大眼睛仿佛要挤出水来了:“公子终于记起了小女子,小女子真是无限荣幸。”
“公子哥,往里边儿走吧。”
这时候,一个小厮从里边窜了出来,汗巾往肩上一搭,便拱手请几人行走。
季寒蝉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方才相认,几人都忘了伫在门口正中间,挡住了不少人的路。
“翠儿,刚好我要进入去吃饭,和我们一起罢。”
她邀着翠儿入了门内,索性邀她同吃。
“奴家正在这儿做活,怕是不大好——”
翠儿犹豫片刻,随即似狠下心了般点了两下头:“稍后同阿姐说明想必也无妨,毕竟相逢难得,若是此次错过了,不知何时才能再遇恩人。”
“不会为难你,我稍后自行给你阿姐解释。”
季寒蝉微微一笑。
当初她手里一把装逼无用的扇子,几两碎银子,能救一个无依靠的女子脱离苦海,真是所谓天大的缘分了。
翠儿眼眶红了红,蒲柳般的身姿又福了福。
“谢公子。”
一行三人便往里面走去,一个小厮引着路。
金光殿果然热闹非凡,名不虚传,七层楼殿金碧辉煌,不同寻常饭店可言。里面皆是珠光宝气的少妇们,腆着肚子的暴发户土豪,还有不少风流倜傥油光满面的公子哥。
“公子,还不知公子姓甚名谁。”
殿里包间很多,故而大厅里倒是许些安静,只有塔塔塔端菜递茶的脚步声来回响。
“季...叫我季公子吧。”
季寒蝉旋即朝她笑了笑,也未再多说了。
“公子!”
拾锦却突然捅了捅季寒蝉的腰,一脸的讶然。
季寒蝉顺着她的眼神看去,只见一个熟悉的人映入眼中。
那不是静松吗?那一年到头跟在阮时碧身旁,面无表情,只知道抽刀收剑的黑衣人?!他如何会在这花天酒地?
不,不对,是阮时碧在这!
季寒蝉一瞬了解了什么,眉头一皱。
也就在这时,静松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转头,凌厉的眼神扫过一众人。引得二人心头一惊,忙回过头来。
“季公子,我们到了。”
柔柔的声音从耳旁传来,惊得二人再度回神。
“好。”
季寒蝉颔首道谢,随即瞥过那一边,人影已然不见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