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带着大胖买菜回来的时候正巧看到小米蹲在饭摊门口等我。听到我叫她的名字,小米抬起头依旧是一副丧气的样子看着我。她站起身等我开门。大胖在她身边拱了拱,她揉了揉大胖的脑袋,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她一溜烟地钻进了,轻车熟路地打开了大叔放在餐厅的笔记本电脑,上网打开了一个链接。
我有些无奈地看着小米理所当然地让我一个人卸车,理所当然地窝在打叔的椅子上乐呵呵地看着动画当我不存在。我叹了口气,认命地一个开始努力。
当一切准备妥当,我准备将饭摊的营业招牌挂出来的时候,小米突然拦住了我,她递过来了一沓打印纸,冲我扬了扬下巴:“姐姐在信息里拜托我查的资料我已经都查清楚了。”
我有些慌乱地接过了资料,我没想到她真的能查到我需要的东西除了投去一个佩服的眼神。我连忙开始翻阅手上的资料。
翻到一半的时候:“怎么,那个纹身?”
小米点点头:“事实上,我并没有找到你所说的一模一样的纹身,但是我找到了和你描述中相似的图像,只不过是三种动物的组合。是我在山海经上读到的一个故事,而且我相信你在看钱我给你的资料后也会同意我的看法。”她把资料翻到了下一张,是一张打印出来的图片,上面画了三种动物,分别是鹿、黄鸟和蛇,并不是什么特别稀奇之处,但是这些动物的某些部位确实出现了和我所表达的纹身相像之处,尤其是那头鹿,在整张画中打得有些夸张。我皱着眉头看向小米。
小米看出了我的疑惑,她指着图上的动物:“你给我描绘的纹身我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相似的图案,也没有找到一模一样的动物,甚至在上古神兽中也没有相似的动物。我本来想放弃了,就是我本来想告诉你这纹身中的动物根本不存在,结果那天我为了玩游戏,特别去看了一部老动画,在动画里,我看到了两个小精灵的合体,就突然有了灵感。会不会本来这就不是一种动物,而是某几种动物的合体,因为是纹身的图案,所以这种可能性很大,有些纹身的花纹就是取了不同事物的一部分搭配到一起形成新的图案。于是我就按照你给我的描述,把你说的纹身分解开,按照每一个部分来找对应的原始图案,结果看到了山海经中的这个故事。”小米边说标志给我看,“这个长得巨大的鹿叫麈鹿,原意是指鹿之大者也可以说是,鹿群之首,'群鹿随之,皆看麈所往,随麈尾扭转为准'说的就是麈鹿,魏晋时期,文人手中的拂尘传说就是用它的尾巴做的。所以我怀疑你告诉我那个纹身的尾部并非是鸟类的尾巴,而是古代的拂尘。那时候我还有些不太确定,但是随着我调查出来的事情挂越来越多,我非常确信我的推测就是对的。”
小米信誓旦旦地告诉我,接着她把手指向了那条巨大的黑蛇:“然后这条蛇,你不是说你看到的那个纹身有长长的身子吗,你看这蛇的身子就是很长,而且和你描述的颜色也是一致的。之后就是最确定的鸟头,既然另外两种都推测了出来,这则山海经中的故事自然而然地就出现在了网页上。你虽然没有给我看照片,但是我根据自己的推测拼凑出来了这张图片。你说的那个纹身就是这个吧。”在另一页上赫然印着我曾在打叔那张模糊不清的图片上看到的纹身图案。是一模一样的图案。我心有些愕然,是将不止愕然那么简单,在看到图片的那一刻我已经被心里面的震惊钉在了原地。那个曾让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是什么的纹身现在正跃然于纸上和我打着招呼。
还没有等我点头,小米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三种动物在那则传说当中代表了互相制衡的关系。传说,在黑水的南岸栖息着一条周身漆黑的巨蛇,人们管它叫玄蛇,有的人也管它叫元蛇,体型巨大,可以活吞比鹿都要大的麈鹿。他负责震慑喜欢吃药药草的麈鹿,玄蛇的个头巨大,可以活吞麈鹿,所以麈鹿非常害怕它,看到玄蛇便会绕道而行,因为麈鹿是鹿群之首,所以只要麈鹿不踏进的领域,其他的鹿也不会随意走进。那些长在河边的能够炼成长生不老药的药材便不会被麈鹿吃掉。虽然玄蛇守护了药材,但却一直在窥探藏在巫山八斋舍的长生不老药,于是天帝便派来了黄鸟守护藏在八斋舍中的丹药。他们可以吃掉黑蛇,所以守护天帝的仙丹。麈鹿喜食做不死药的药草,玄蛇喜食麈鹿,而黄鸟会时刻盯住想要偷药成仙的玄蛇,三者就这样形成了一物降一物的制衡关系。而这种关系正好反映了这个纹身的用意。”小米突然换上了严肃的表情,“这个用意算是附加给姐姐的调查赠品,只不过姐姐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面对小米的提问,我对有些犹豫,但还是点头同意了她奇怪的请求:“问吧,如果我知道答案的话。”
小米看了我一会儿,她抿了抿嘴唇问道:“禾智姐姐,你到底为什么想要我来调查这个纹身?”
听到小米的问题,我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我意识到一定是小米查出了纹身的来历。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感到后悔和窒息,我不高该把小米扯进这件事情里。我太着急了,所以只想到了调查清楚纹身到底是个什么图案,却忽略了与此同时结果查明后会给调查者带来什么样的风险。了我在心里痛骂着自己。
本以为小米最多也只能提供出些微线索给我,却没有想到小米查出了纹身的出处。是我小瞧了小米的能力,也是我让小米牵扯进这件事情里来。我不知道小米还差出多少事情,只是我心里随着资料一页页的翻开也变得越来越不安。
我有些讪讪地看着小米,小米看着,眼神黯了黯,她低声说道:“算了姐姐,你不说我也明白了,至于我附赠给你的信息,就在资料的最后。其实刚才的问题姐姐不用回答我也没关系,只是我现在依旧期望着姐姐在看到我给你的附加资料后,能够停止现在的调查就好了。”小米突然抱住了我,我能感觉到她微微有些颤抖,她把下巴放在我的肩头,紧紧抱住了我,“那个纹身涉及的事情是姐姐无法想象到的可怕。所以,姐姐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我被这个拥抱弄的有些莫名其妙,我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但是我慢慢冷静了下来,这个拥抱是小米为数不多地表露感情的动作,她真的是太担心我了。
但我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小米感受到了我肩膀的震动,放开了我,低着头走到了门口,她停了下来但是没有回头:“姐姐,如果你做了什么决定,一定要第一个让我知道,我不会拦你,但是我想在你可能离开前和你打个招呼。我不想像和妈妈离开时那样,在与你离别之前都没有正式的告别。”
我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她等你了一会儿我,看我没有回答的意思,就低着头迈开了步子。我叫住了她:“我知道了,如果最后真的要离开这里,我一定会提前和你说再见,还有万一,我是说万一,我必须要离开,请你代替我和大叔说再见。还有,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小米微微怔住了,之后轻轻点了点头。
“如果可以,永远不要告诉大叔你曾经帮我调查过这件事情。”
小米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她踏出了后厨:“姐姐,查纹身的事情我在踏过刚才那个门槛的时候就已经忘掉了,剩下的事情呢就需要你自己小心。”说完她依旧低着头走出了后厨,之后我听了大叔笔记本响起了比刚才声音更大的播放动画的声音。
此刻的我已经无心在处理后厨的事情,我坐在后厨的小板凳上,看小米附加在最后的资料,正是这个纹身所代表的帮派势力。事实上只有帮派里面的高层才能纹全整个图案。图案是随着等级的递增慢慢完整的。大部分帮派成员身上只有麈鹿的尾巴,像太上老君的拂尘一样。这个尾巴意味着纹身的人加入了帮派,开始为帮派效力。但拥有这些纹身的人都只能参与一些低级的打架,和地盘纷争上,除了被使唤得不到任何实质上的利益。接着一小部分的人身上的纹身被加上了蛇的身子,这意味着拥有2/3纹身的人可以参与到一些更大的帮派事务,而且有了收小弟的资格,不过绝大多数的时候这些拥有2/3纹身的人也只能是作为上方的传话人,在帮派里并没有太多的话语权。这个帮派的绝对话语权掌握在拥有完整纹身的人手里。纹身师会在他们身上纹上代表着监管意义的黄鸟头颅,这时候他们便会参与到帮派的核心事务,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这些人掌握了帮派的话语权和最终决定权。这些核心的权利掌握在拥有全部纹身并且纹身上彩的人手里。在他们拥有彩色纹身前,纹身师会将之前已经刻进皮肤的纹身清洗掉,在忍受了巨大的痛苦后,他们会得到新的纹身,一个用传统古法,由纹身师亲自用银针将彩色的墨水扎进皮肤里,在古代这种刺青是作为刑法,儿新的纹身也有同样的意思—他们皆是无后路可退的有罪之人。但是拥有这种完整又带有色彩的纹身者寥寥无几,唯一能找到资料拥有这种纹身的人目前为止只有两人,前者已经被发现死在一场车祸当中,后者则是一名已经被执行枪决的死刑犯。
不对,我看着资料轻轻摇了摇头,拥有同样纹身的还有一人,我清楚地记得在朋友发过来的那张照片中,打叔身上刻着的就是彩色的黄鹂头玄蛇身麈鹿尾的彩色纹身。想到这里,我觉得心里面想是进了一只小兔子一样,慌乱地跳个不停。如果小米的资料属实,那么大叔的纹身就代表了他在那个帮派中的身份绝对不是他所说的'包打听'那样简单。
拥有彩色手刻纹身的人拥有最高话语权,那么大叔一定是最接近那个帮派秘密的人。看着手上小米找到的资料,我终于弄明白那个人离开前之所以去找大叔的原因。他一定是查到了那个帮派内部的什么秘密,才会找到大叔去问个详细。
虽然还是不知道那个人到地了解到了什么样的机密,但是好歹香在还是有刻调查方向。这样想着我放下了手里的资料,慢慢走向了饭厅。小米还在对着大叔的笔记本电脑看动画,只是她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成团的纸巾。向来是因为担心我而哭过了。
我慢慢走到她身后,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她稍微僵了一下,之后便像什么也没感受到一样继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脑屏幕看:“你该开业了吧?”小米提醒我,声音里明显带着哭腔。
这一集的动画播放完了,小米把播放器关闭,站起身准备离开。我一把又将她按回到了座位上
“我要回家。”小米有些别扭地说道。
“那也是吃了饭再走,我今天准备做你最喜欢吃的黄焖鸡米饭,有没有兴趣留下来尝尝?”
晚上回家的时候,我又将目光转向了,小米给我的资料上,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之后,我从抽屉中拿出了几张信纸。我不记得这是我第几次写这种根本寄不出去的信。我会用细麻绳将这些信捆在一起,之后放到专属的抽屉里,写信的频率慢慢降了下来,有的时候原来我已经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写些什么,而今天的这一封则是今年给他写的第一封信。
我在信里嘲笑了他所喜欢的超级英雄在整部电影里寥寥的几个镜头,开玩笑地说他真是回家养老。写着写着信纸湿了,我打消了继续写下去的念头,等着信纸上的泪痕干透,和其他那些永远寄不出去的信捆在了一起。
‘你是个大骗子呢。’我对着那捆信说道,你永远兑现不了你给我的承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