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杨砚卿盯着眼前的男人:“敢问您高姓大名?”
杨砚卿见此人天庭饱满,更加用心审视对方的面相,这人大约四十来岁,穿着朴素,身形微胖,一行一方都十分稳重,若说郭政委已经是稳重得体,此人更甚三分。
这人笑道:“我小时候有个乳名叫石三伢子。那时候,我母亲信神,请人算八字,说我八字大,不拜个干娘难保平安。母亲带我去唐家圫外婆家,发现路上有一块人形巨石,便叫我下地跪拜,拜石头为干娘。因此,母亲又给我取名石三伢子,你叫我石三就好了。”
杨砚卿在心中将石三拆开,又盯着此人的鼻梁,心下突然一震,他不动声色地说道:“听郭政委说你解开了三块血玉的玄机?”
石三说道:“只是个人想法,拿出来与杨老板商议商议。”
“但说无妨。”杨砚卿说道:“我也只有想法而已。”
石三将三块血玉摆在桌上:“个人认为,这三块血玉其实是兵法。”
“兵法?”杨砚卿心里一惊,这个答案他万万没有想到,再想到自己之前与父亲的想法,心头更是一震:“能不能细说一番?”
“里头的血丝律动就像攻击、防守、撤退。”石三说道:“玉是死的,不能砸开,砸开血丝就断了,一切都会消失,留下血玉的人似乎想通过血丝的律动来告诉我们一些事情,我想来想去,只有兵法了,什么地方会用到攻击,防守,撤退呢?这三样东西看似平淡,恰恰是兵法的基本。”
杨砚卿微微点头:“不错。”
“那么用在兵法中是教会我们如何用兵,私以为敌进我退,敌人咄咄逼人的时候不要迎难而上,这样可以将损失降到最小。”石三说道:“敌驻我扰,当敌人固定位置时,我们要做的不是盲目进攻,而应该采取侧面的进攻方式,姑且忍让一番,等待敌人的疲乏,地下党的形成也是‘扰’的方法之一。”
杨砚卿听得入神,对此人更加刮目盯看,石三见杨砚卿面无表情,不由得问道:“杨老板以为何?”
“等待敌人的疲乏之后呢,该如何做?”杨砚卿问道。
“此时才是进攻的时机。”石三拿起其中一块血玉,指着里面血丝的涌动说道:“真正的进攻就应该像这块血玉里的血丝一样,一涌而上,拳头以重力打出,效果更佳,如果不能,如此用兵就失败了,一旦成功,对方必须撤退,古人说穷寇莫追虽然有道理,但也要看时机,如果对方已现疲态,我方应该果断出击,一举歼灭!”
杨砚卿依然不动声色,石三淡定地笑笑,只是盯着杨砚卿的脸,不再说一个字,杨砚卿将三块血玉推到石三面前:“送你。”
“送我?”石三说道:“听郭政委说,这三块血玉是你的爷爷及义兄弟留下的,是遗物。”
“这三块血玉也是在伪陵中发现的,我原本以为三块血玉是钥匙,但现在看来,与猜想相去甚远。”杨砚卿说道:“听了石兄的解析,我知道它们是什么了——兵书,只有懂它的人才能发现它们的价值所在,杨某不才,看不透彻,石兄办得到,才是这三块血主的主人,不管它的原主人是谁,都不重要了。”
石三看着三块血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多谢。”
杨砚卿说道:“石三不是你的本名吧,立显荣朝土,文方运际祥,祖恩贻泽远,世代永承昌,孝友传家本,忠良振国光,起元敦圣学,风雅列明章。”
石三的脸变了:“你怎么知道?幼时母亲曾让人给我看相,就是如此说。”
“我不知道给你看相的是何人,但若是如此,他是位高人。”杨砚卿说道:“您既然来了,我就将话说开,您的天庭饱满,中庭长,下庭短,早期逆境而上,人至中年,尤其是四十周岁前逢逆境。”
石三的脸微变,苦笑道:“石某现在正处于逆境,有如逆水行舟,寸步难行。”
杨砚卿说道:“不妨,四十岁后,顺缘增多,之前逆水转为顺水顺风,定然一帆风顺,人之下庭代表权势,圆润说明权势有所加强,只是……”
“只是什么?”石三问道。
“您下巴有痣,下巴有痣者难享子女福。”毕竟牵涉对方家事,杨砚卿审视着石三的表情,见石三露出痛苦的神色,说道:“就到这里吧。”
“不,不用。”石三说道:“既然是已经发生的事情,讲出来又何妨,杨先生请继续。”
杨砚卿心里一动,此人好生机灵,方才还叫自己杨老板,此时一番交谈,称呼已经改了,赫然成了杨先生,大有恭敬之意,虽然杨砚卿并非在乎俗习的人,但石三的一个小小举动,的确让他心内舒坦不已,此人在待人接物上颇有能耐。
“您早年有子夭折。”杨砚卿不客气地说道:“之后的子女命运也颇为坎坷,但这是命,天命难违,不可逆转。”
石三说道:“原来如此。”
杨砚卿又说道:“敢问石先生祖上坟墓的位置,若是知道棺内的情况更好。”
杨砚卿找来笔和纸让石三将坟墓位置与棺内位置画出来,又仔细询问了四周的布置,然后说道:“天运穴,可遇不可求,石先生以为风水命理是否真能影响一个人的运势乃至一个民族的命运?”
“我信因果报应,国运与命运不相分,但我也以为有些东西人力难以改变。”石三说道:“刘基先生的烧饼哥应验了很多事件,如果依人力可以逆天,那些事件本可以避免,可见有些事情依人力可以改变,但若事件重大,人力也不可逆天,事事没有绝对。”
“顺应。”杨砚卿说道:“或许有些事情的改变,其实只是顺应二字。”
石三正想开口,突然陷入沉思,杨砚卿突然掏出一份东西再次推到石三面前:“我也想顺应一次。”
“这是什么?”石三打开,表情微变:“地图?”
“这是一份藏宝图。”杨砚卿说道:“《气运录》指向的东西却是最俗不可耐的东西,但这东西若是利用得当,倒不失为一件好事,行军打仗需要物资,购买物资需要钱。”
石三猛地站起来,朝杨砚卿深深地弯腰:“多谢杨先生。”
杨砚卿也不拒绝,笑道:“我只做顺应二字罢了,这只是一份图纸,能不能找到也是二话。”
石三重新坐下来,两人继续交谈,这一聊,已经是两个时辰过去了,外面的人都急不可耐起来,看着紧闭的房门郁闷不已,吴老六冲到门口,马上让铁手拉了回来:“你做什么?”
“已经两个时辰了,会不会出事了?”吴老六说道。
“我们就在外面,里面有风吹草动都听得一清二楚。”郭政委笑着说道:“再说杨老板非寻常人等,若是有异,还怕不出声警告?你们放心吧,我看是两人相谈甚欢,已经忘记时间,大家不必在这里等着了。”
杨世间与舒易对视一眼,两人率先离开,谢七等人也只有走开了,曲老大追上杨世间与舒易,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郭政委不说,但也能猜个大致。”杨世间说道:“比郭政委高几级的人物。”
“那岂不是地下党的头头?”曲老大问道。
“大致如此吧,难得有人能让砚卿理会这么久。”杨世间说道:“定然不是普通人。”
杨砚卿与石三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屋只只有谢七在等,杨砚卿抬头,一颗流星从头顶划过,石三也看得分明,那颗流星划过天际,星光变得暗淡,然后不知落向何方,谢七自然也看到了,眉头一皱,双眼有些波动,多亏她情绪控制力佳,这才忍住了眼泪……
石三看着杨砚卿,又看看谢七,一言不发地默默走开,两人各自站在原地,四目相触,均是宛然一笑,杨砚卿说道:“明天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好。”谢七说道。
“可惜没有嫁衣。”杨砚卿说道:“大红的嫁衣。”
“有,你和我来。”谢七过来拉起杨砚卿的手,往自己的房间走,谢七与洪三、陈六一间房,此时两人已经熟睡,谢七让杨砚卿等在外头,自己进屋再出来,手里已经多了一样东西,一个轻巧的盒子,打开,里头一件全新的红绸嫁衣……
“你何时准备的?”杨砚卿颇感意外,众人在山间,出去的机会都很少,平时叶洪老爷子会安排人出去购置粮食,其余的时间都隐秘行动。
“离开十里洋场的时候我就准备好了。”谢七说道:“砚卿,你看看下面。”
杨砚卿拿起上面的嫁衣,看到下面的衣服,不由得笑起来:“连我的也准备好了。”
两人抱着衣服坐在寨子的外头,外面巡夜的兄弟对他们视而不见,这一对俊男美女成天腻在一起,都知道他们是一对了,铁手偷偷回头看他们,然后对身边的齐石说道:“是明天吧?”
齐石回头看一眼,重重地点头:“嗯,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