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着杯咖啡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窗外。雨刚刚停驻,地面湿漉漉的,楼下花园庭院间的花草树木显得异常葱绿,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雨珠。小径周边稀疏停放着一些车辆。
床上的女人还没醒。
她是谁?看似无意的就那样随便地闯进了他的视线。先是出现在汪树传给他的视频里,接着他在便利店看见她,原来就住在同一个楼上。
昨晚回来瞅见她像一滩烂泥样蹲靠在大堂门口。激烈的呕吐声令已经过她身边的宣致又停下脚步,他犹豫了几秒,又折返回她身边蹲下来轻轻为她拍拍背。
他轻声询问“你怎么样?”
她只是低着头吐,不停地吐,似乎要把胆汁都吐出来,身体瘫倒,几滴泪珠粘在妆容已败的脸颊。一滴还挂在睫毛上,四下无人,夜深静,只有庭院中央浅塘的蛙鸣声传来。他忽然多了些许的怜悯。一使力把她横抱起来,走进了电梯。
这女人应该住在下面的某一层,他搬过来半年之久看见过她衣着讲究得出入这里,还偶尔看到过她在庭院花园的林间小径中带着只灰色雪纳瑞小狗玩耍。袖手旁观他做不到。
他看着眼下几近昏迷的女人,按下了自己住的楼层。
后半夜看她停止了呕吐,气息平稳昏睡过去,已无大碍。他才在客厅沙发上合衣而眠。
……
莫燃昏天黑日地睡到中午,才在半梦半醒混沌意识中睁开双眸。
仿佛过了几个世纪,又似乎是来世。
然后听到了一个醇厚的男音“你醒了?”
有些懵圈。
她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环视四周。
她在一个陌生整洁的房间里。房间里几件白色板材家具,桌上放着她的包,椅子上搭着她的衣服。
低头忙看自己,罩着件宽大T恤。稍安。
落地窗前站着个陌生男人,白T恤和一件宽松的绸质黑裤掩饰不掉他颀长匀称的身形,挺拔俊美,眼眸如寒星般明亮闪烁,肤色白皙。脸上带着让人放心的笑意。最重要的,是善意传来。让莫燃知道她安然无恙。
“昨天正好碰到你喝醉了,倒在大堂里。”他的微笑莫燃感觉好暖。
莫燃昏沉沉坐在床上,脑袋里似乎灌了铅,沉沉的。晃了晃脑袋,空白一片,什么也想不起来。
断片了!
“你包里的电话响了一上午了”他几步走到桌旁把包递给他。
莫燃翻出包里的手机,好家伙,30个未接来电。
拣了两个重要的回了过去。
莫燃披散着头发,满脸懵懂,坐在床上专注打电话的样子自是有几分慵懒。宣致淡淡一眼看在心里。
“莫总,你总算来电话了,下午来公司吗?老王说董事长的意思是要咱们自筹广告费!”话筒里销售经理王翀像头被激怒的小公豹。
“见面说吧!”她的大脑神经还不知在那里飘着,匆忙挂了电话。
她道了谢,仓惶离开的时候,发现这是个典型的三室二厅户型。一张大海的风景巨幅喷绘连着地面和天花板占去客厅一整面墙,一套白色布艺沙发放置在图片前倒像是只小船。蓝白互映,颇有几分趣味。
“浪到家了?!”
而主人是那个年轻好看的男人,他原来叫宣致。他的五官精致,目光干净纯粹,鼻梁高挺,一眼看去心地纯良,让她庆幸老天爷还是眷顾她的,平安无事即好。以后还是少碰酒吧。
那晚夜色如水,因为下午广告费和宣致同时冲进了大脑,莫燃可谓孤帷夜永,欹枕难成寐。
——
莫燃闯进宣致的生活前,宣致的生活一直像条溪流缓缓流淌且清澈见底。
他是蔓妙婚纱影楼的首席摄影师,也是凌越健身会所的兼职健身教练。
而在莫燃出现的一周前,他的内心则刚刚经受了较大冲击。
宣致已经习惯了没有父亲的日子。自从母亲五年前离世后,他一直独自住在琅阁花园的老房子里。直到半年前为了距离健身会所近些,不把时间浪费在路途中,才搬到云鼎湾。当展叔把父亲的死讯带给他时,他并没有即刻感受到失去亲人的悲伤。直到看到他那么安静地躺在那个特殊的柜子里,没有一丝生息。才悲上心头。身体疼痛僵硬如被重击。
他恨过他,恨他抛弃了母亲。10年来拒绝他的任何方式亲近。母亲走,也未曾告之他,他从没想过父亲的人生会以此种方式谢幕,在他已经淡化的父亲印象里,他是高大伟岸像山一样巍峨的男人!他高高在上,是他和母亲触及不到的故人。
不能公开开追悼会,丧事简单办理,除了宣致,并无其他亲友的送别,父亲走的敏感,并无同事前来相送。只有一个秘书长送上了花圈,宣致一切都听从展叔的安排。他送走了父亲。帮忙的几个人散去。
人已去,爱恨皆消。
停车场正要回去时,展叔领着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走向他。
“宣致,这是吕律师,有话对你说!”
“宣致,你父亲的遗嘱在我这里,他在北京望京有套三居室住房,还有200万的保险补偿金,你是他遗产的唯一指定继承人”
几句话像夏日正午头顶上的阳光般直射着宣致神经,他稍感意外。父亲和后来的女人并没有孩子,离世前二个月离婚。听说女人已去了国外。
父亲所拥有的全部留给他,一切听起来都是那么富有戏剧性让人难以置信。
“抽时间去事务所把相关手续办了吧。”展叔充满怜爱地拍拍他的肩膀,此刻一切话语都是多余,他需要时间消化。展叔和吕律师一起转身离开。
一直陪同宣致的发小虎子手拿鞭炮,绕车一圈燃放,剩余一节扔到数米开外。他上车载上宣致,一脚油门以最快的速度远离了那个肃穆沉重令人窒息疼痛的地方。
没有开车送宣致回家。车驶进碧涛轩洗浴停车场。
虎子想的周到,还随车带着为宣致从海澜之家购的一套棉质新衣。
泊好车,两人进了碧涛轩。
正是午时,碧涛轩没有太多客人,高档石材装饰豪华的开阔空间弥漫着一股好闻的香氛。服务员引领他们开了衣柜门。
宣致脱衣服时,手在右裤兜里摸到异物,拿出来一看,原来一个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来。
他展开纸条。赫然几个狂草黑字跃然纸上,“你父亲不是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