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往后翻一页，已经没有文字批注，只剩下图例。芸碧默记在心后，闭上眼睛，试着运气，体内自己散发出来的寒气，慢慢归做一股玄寒之流，顺着心脉，流畅全身，最后又归于丹田。

这样的气息合一，是芸碧从所未有体会的轻松和畅快，她此刻全然感觉不到外界。在只有她“心我”的世界里，她置身于一个纯净得只剩下湖泊蓝和晶莹雪的世界里。

口诀和心法的每一次运用都能提升玄力修为，此时她只是浅尝，已经感觉到了气息的升华。在介于内心世界和外在的之间，她也能更清楚的聆听到外界她原本听不到的声音。

这么一听，她顿时睁开了眼，堕回了外在世界。

没有听错，是一声声呜咽声，她立刻想起了刚刚的一幕。诀谱真像是有魔力一样，能让一个人顿时忘记所有，只静心于其中。

她心中凉了一下，难道瑞江明真的出事了，是她害的吗？

但是她相信她所看到和感觉到的，这诀谱不是“坏东西”，不会害人。

不能再漠然不关心了，她得去看看。

她惊异的发现刚刚的心法对她的身体作用很大，她能对周围有着更灵敏的觉察了。

不是傻傻的不知所去，她能很准确的经由声音判断物体的所在。来到了瑞江明的屋前，周围的人脸色都很不好，有的还哭哭啼啼。

她的脚步放得越来越慢，最后站在院口，甚至都没再往房门口走去，就这么的立在远处，凝神看着。

身后的瑞母也在众人的搀扶下，匆匆忙忙的赶来了。

不顾及看她，一群人在她身侧走过，直接赶进少爷的房门。老太太一进房门就“心肝啊，肉啊的”哭叫起来，芸碧一步一步，慢慢的也走到了门口。

她立在那里，不解的看着房中，屋内，仍凭老太太怎么哭喊，瑞江明像中了邪一样一动不动。

几个大夫在旁边弓着腰，把头压得低低的，束手无策。

后来瑞王爷也赶来了，瑞母抬起头看着王爷，“都是你成天逼着他读书读书，把他虎破了胆。见到你就像耗子见了猫，成天唯唯诺诺，不敢说不。我那大儿子扔下这孤儿寡母的就没回来，我那苦命儿媳也早早撒手人寰。你说你又不真是他老子，成天逼他做什么！虎坏了他，我也不活了！唉哟，我的心肝啊！”又继续悲嚎不已。

瑞王爷被说得无地自容，低着头，愁眉不展往外走，几个小厮跟王爷说备好棺材了，瑞母听闻，哭号骂道，“呸，是谁，说这不吉利的，都给我拖出去打死！”伏在江明身上大恸。

瑞慕婉忙上前搀扶着老太太，道，“太奶奶快别动气了，明哥儿一定会好的。”回头使眼色给下人，让他们退下。

瑞王爷站在房门外的院子中，询问着少爷的病因。

几个大夫全都摇着头，一个站出来道，“这怕是心魔，少爷早上发狂，如今如抽丝一般神智不清，怕是天命，只能由天了。”

几个婆子唯唯诺诺的过来讲述了清晨到响午，皮影人作怪的事。

瑞王爷摇头叹道，“孽障，孽障啊……”忽而抬起头问道，“可又死伤了下人性命？”

婆子道，“这次和上次不一样，皮影人只有一开始的时候腐蚀过许小姐厢房的门栏，之后就像顽童一样作怪打乱，并未伤人”

“许小姐…”一直繁忙工务和潜心书法的瑞王爷这才想起前些时日大哥的那封信和信中交代，他回头，锋利的目光直直落在芸碧身上，似要剥开挖出她身上的秘密。

那冷削的神色，看得芸碧心底发慌，她没有躲下那目光，而是微微低头，迎视着，身体靠着门框，无路可退，也不想躲闪。

“这孩子倒比大哥的孩子还有些骨气！”瑞王爷收回视线，就走了，他要去看看瑞府中被破坏的迹象，从中理清楚今天发生的事情。

踏过地上东倒西歪的花盆和阉了的名花，他暗想，“对江明那个孩子平时确实缺少关心，见面时也总是过于严厉。因为他自己没有儿子，又恨铁不成钢。大哥是何等英武高大的形象！大哥的儿子，怎么能整天像个女子一样的唯唯诺诺，没什么阳刚之气！”想到此，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又觉得愧疚，“江明这孩子若是真的走了，他有什么脸面对大哥。”

瑞王爷走后，慕清也拉着慕溪走了出来，房中只要精明能干的慕婉陪着瑞母。

看着她们走来，脸上哀愁焦急的神色，芸碧翻遍内心，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慕清作为大姐，看到芸碧不懂和茫然的神情，心想她并不知道以前江明的事情，也不懂他的脾气。如今这般，想是真的懵了。反倒主动开口关心芸碧道，“妹妹，吓坏了吧。我们那明哥儿，自小心性就和常人有异，天生敏感还有点痴狂的病儿。我们的太奶奶爱极了这个唯一的孙子，怕是他要是走了……太奶奶，太奶奶她非……”说到这鼻子也酸了，忍了许久的泪想断了线的珠子，啪啪地落下。

原来她一直因为大姐的身份和责任在顾作坚强，芸碧能够感受到瑞府虽然是一个等级森严，条条框框规矩繁琐的府邸，但这一家人，亲情之间的纽带，还是牢牢真挚的牵连着。

虽不是身在其中，芸碧此刻的内心，也是深刻的期望着，瑞江明能够好起来。

回去的路上慕清止住了泪，“以前皮影人也闹过，还出过人命。”

“人命？”

“那时候皮影泥人的危害没有人知道，就有两个不懂事的丫鬟，被抓住了，随即身体便融化在了黑泥和泥人的包围下。”

芸碧的左手轻轻捂在了唇际，眼中满是讶异，回想起一早那呼唤的母亲的黑泥婴儿，那一声声喃喃的确像发自地狱。“那些皮影人为什么会失控？”

“和情绪有关吧，那段时间我伯父不再归家，伯母也病重走了。虽然还有祖母的疼爱，但是我们大哥还是像被抽去了最重要的一切一样。可是那次只是皮影人失控，我大哥没有出事，不像今日这般严重。”

“那两个死去的丫鬟呢……”芸碧心情也变得压抑。

“父亲后来用一些银两就打发了。”

芸碧双眼无神地跟着两姐妹走着，“人与人之间真的有那么多高低贵贱？丫鬟的命就是小事，少爷的命就金贵了？”她抬头望了望无际的天穹，风起风落，云舒云淡，她突然奇怪，“天为什么是蓝色的……”她所在的世界，这么的一堆道理，究竟有什么由来…又是由谁规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