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琴后漠然转身，留下等待死亡来临的祝天山。祝天山坐在地上，脸上的酱紫色还未消失，他双手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着。目光始终未从琴后身上脱离，他看着琴后越来越远的背影，越来越心疼，越来越痛苦。

“母亲！”

祝天山站起来，叫住了琴后。

琴后没有理会他。

“母亲，我可以告诉你他在哪儿！”

祝天山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还是妥协了。他其实在五六年前就已经知道了那个人的踪迹。其实那也只是一个巧合，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掩盖了自己的气息，但是他已经可以肯定，那就是那个人。那个让母亲思念十多年的人。

已经抬起的右脚犹豫了片刻还是落了下来。琴后转过身去，漠然地望着祝天山。冰冷的目光落在祝天山身上，即使已经在心里告诉过自己千万遍，但是他仍然无法无视琴后的冷漠。那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颤抖让他心惊，那种痛苦足以阻断呼吸，然后就是深入脑海的折磨。

“母亲……”

祝天山抬手，还想要说些别的什么，却依旧只是迎着琴后冰冷的目光，他的手悬在半空，凝固在嘴角的笑容任风再大，也吹不散。

他其实并不明白，为何琴后那么爱那个人，却还要亲手……杀了他。

祝天山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有些话，让他自己烂在心里就好了。

琴后静静地看着他，冷淡的目光让祝天山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个陌生人。

“他在云山，你去找他吧！”

最后，祝天山妥协，说出了这句话，全身如同脱力一般，整个身子软了，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空洞的眸子里只剩下了琴后决然离去的身影。

“呵呵……母亲，我花了十七年为了让你忘记他，但似乎……这并没有什么用。”

“难道，你就真的那么嫌弃我吗？”

“可是……我是你的儿子啊！”

祝天山摇头，眼角止不住泪水。

“父亲，该吃药了。”

一只柔软的手突然搭在祝天山的肩上，祝天山顿时感到温暖了很多。他反手过去握着，说：“我知道你在外面，有些事……你不要理会，做好分内之事就好。”

祝樱很乖巧地坐在地上，祝天山的身旁，然后握着祝天山的手，说：“父亲，奶奶这么做，或许……事出有因，您的的身体要紧。”

祝天山擦干泪水，笑了笑，站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望着琴后离去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转身看着一地的碎屑，突然他先自己的脚边一只茶杯的盖子，盖子的边沿一片黑色的茶叶。

他低头望着茶叶，呆呆地出神，双手自然地垂落。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微笑，说：“我十六岁成年时，母亲送我一盒罗春。她说那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棵罗春茶叶树上摘的茶叶。”

“当时，我很高兴。”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母亲很讨厌我。”

祝天山蹲下来，把那片茶叶放在手心，茶叶还是湿的，沾染了一些灰尘。径直坐在地上，出神地望着茶叶，没有伸手去擦拭脸上的泪。

“好了，你回去吧，让外面的人散了吧，就说是我练功没控制好力度。”

过了很久，久到茶叶上的水都已经干了，久到祝天山脸上的泪也干了，久到祝天山腿都麻了。他抬头望着祝樱，像个孩子似的笑着，眼里的泪水泛着光。

祝樱还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了一眼祝天山后，对祝天山行了一个礼，轻声开口：“好的，父亲，只是……您要记得吃药。”

祝天山回答道：“嗯。”

祝樱摇了摇头，还是走了出去。祝天山的院子不大，祝樱推开门出来，祝府的府兵密密麻麻地堆在愿意外面。祝樱双手叠在胸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府兵的统领，同时也是天山卫的统领，祝融，恭敬地低下头，说：“小姐，府主……”

祝樱冷冷地摆手，说：“无碍，只是练功爆发！父亲如今功力大增，计划提前，现在，立刻，马上！”

“是！”

……

祝天山站在废墟前，这座小院是琴后让人替他盖的，如今却又毁在了琴后的手里。说起来，确实是有些好笑。他背着双手，脚下是他居住过地方，只是如今已为尘埃。他突然生出一种无家可归的错觉，自己为了调查琴皇，当了十多年的懦夫，把祝府的大权全权交给弟弟祝天骄，弟弟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只是……他太着急了。

最重要的是，他……真的不能算是一个人。

祝天骄对自己女儿做的那些事，自己又怎能不知呢？只是，他不愿说，不愿伤害女儿。祝樱已经够不幸了，他不愿去揭开女儿的伤疤。

“母亲，唯一能够让你斩断过去的方法，就只有杀了琴皇！如果你要怪我，就怪我吧！”

祝天山望着废墟，叹了一口气，冷冽目光之中满是决然的戾气。一股骇人的气势由他身上陡然散发，强悍的气息震荡开，周围木屑飞舞。祝天山双手握拳，脸上的肌肉紧紧地绷着。

他纵身一跃，身体已经腾空而起，忽然之间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砰！”

“砰砰砰砰………”

一连串的爆裂声轰然震动，整个大地仿佛都在颤抖，烟尘骤然升腾，周围的木屑飞掠旋转，摩擦空气产生剧烈的轰鸣。一层层气浪以祝天山为圆心如浪潮横扫四野，突如其来一声浪潮轰鸣，宛若狂风暴雨。宛若末世来临，尘土飞扬。

“呼呼呼呼………”

浪潮散尽，一切归于寂静，废墟已经化为尘埃，一切都已经消散。

祝天山半蹲在地上，右拳已经深陷其中，以拳头为中心，四周蛛网般的裂痕一直蔓延到墙角，一直爬上墙壁，最后，散尽。

他抽出拳头，周围的石块滚动，然后只听见“轰隆隆”几声，墙壁倒塌，又震动起烟尘。

他站起来，抬起头，却早已泪流满面。

他张开了握紧的拳头，掌心一片沾染了泥土的茶叶。

他狰狞着面目，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胡不休，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