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定方在门前停留许久，听着妻子与长安老人的对话，得知最后的答案，无奈地摇头，苦笑着推开门。

有些事还是不得不接受，即使我们从未相信。

当苏定方推开门的一刹那，那种扑面而来的剑拔弩张的紧张的气氛，令他措手不及。年前的两个姑娘气势汹汹，随时可能会打起来的模样。红裙的苏无叶护犊般挡在小倩与司马寒玉之间，张开双臂，高昂着头颅，以此来宣示自己对于司马寒玉的主权。

苏定方夫妻帮苏无叶重新做了一个面具，遮挡在她的脸上。银灰色的面具下，只能够看到苏无叶那双骄傲的眼镜，以及挂着不退缩孤独的双唇。小倩似乎并不吃他这一套，冷冷地盯着她，两柄漆黑的匕首已经在她手指之间犹如流光般婉转。

“滚开！”

“唰”的一声，匕首的锋刃闪烁着凛冽寒光，印在苏无叶的瞳孔里。小倩用行动说明了苏无叶如果违抗自己的命令的下场，而苏无叶同样地同冷漠来回应了小倩的命令。

“哼！”

小倩冷哼一声，匕首在双手旋转，破开空气，门口的苏定方甚至是可以看到匕首周围微不可查的刀意。匕首也是刀，与黄泉手刀同属一脉，顿时苏定方来了兴趣，饶有兴致地望着小倩。

所以，他忘了一些事。

倏地，小倩直接一个跨步，消失在原地，在空中忽闪忽闪，而苏无叶却是纹丝不动。

这正是苏定方疏忽的地方。

半空中的小倩见苏无叶无丝毫动作，心中大感诧异，手中动作却不曾有任何停滞。匕首在手中旋转，黑色化为点点黑光，最后竟然消失不见，只能看到苏无叶指尖不停地律动着。仅仅是一瞬间，苏无叶脑海里便响起十分清晰的声音，那是匕首穿破了血肉，一股痛楚由肩上传来，一只黑色的匕首洞穿整个左肩，由肩胛骨之间穿出，带着一串血花。血花绽放，温热的鲜血喷洒在苏无叶银灰色的面具上，她感受不到那种炙热，那种深切的痛苦却极其深刻的在脑海里撕扯。她听到了身后一声错愕惊呼，一瞬间那匕首便抽出，随后苏无叶来不及说话，匕首抽出的一刹那，眼前一阵恍惚，身后却早就密密麻麻的一阵点击。

鲜血已经止住，小倩刚刚撒上疗伤药，也就是她放下苏无叶无力的身子的那一刹那，眼前便绽放一轮满月。一柄手刀在她眼前以极其恐怖的速度放大，承受着苏无叶重量的那只手也是一空，转眼苏无叶已经被苏定方搂在怀里，而苏定方手刀已至面门。电光火石之际，小倩十分冷静地做出抬手、格挡地简单的动作，同时脚尖点地，身体周围忽然出现一层元气薄幕，阻挡了战斗的余波伤害到司马寒玉。

仅仅是非常简单的招式，硬是化解了苏定方的突袭。小倩刚刚站立，与苏定方拉开了距离，苏定方也退回到了门口，怀里搂着苏无叶，冷冷地望着小倩。

“哼，我还以为你只是玩笑，没想到竟然下死手。年纪不大，杀心倒是不小！”

收回手刀，苏定方改为双手抱着女儿，握着手刀的那只手却在苏无叶的背下颤抖着，望着小倩满是警惕。

苏定方的话，在小倩看来，似乎有些刺耳。按照她的判断，正常情况下，苏无叶是一定会躲开的，她与苏无叶有过战斗，明白她的实力究竟是几何。不曾想苏无叶竟然没有躲开，她原本的打算便是把苏无叶逼开，没人比她更清楚司马寒玉的伤该如何处理。

“我如果真有杀心，就算是你，也已经死了。”

小倩斜视苏定方，冷笑一声便转身向司马寒玉走去。苏定方怀中的苏无叶忽然挣脱苏定方，倏地冲向司马寒玉，同时急切地大叫:“不准伤害三百！”

沙哑的声音响起沙漠下炙热的狂风卷起的尘暴，遮天蔽日下的疯狂与愤怒。小倩似乎没能够料到苏无叶有如此倔强，不由得眉头一皱，转身，盯着苏无叶。同时苏定方大叫一声，还来不及阻止，想要说的话便卡在喉咙里，化成了一句“小心”，细细思量一番之后，已知小倩对苏无叶并无恶意，杀意减退，无奈地苦笑着退出了屋子。

屋外风夜丹无声落泪，关上房门，发出一声细微的咔嚓声，小倩微微抬起眉头，嘴角若有若无地勾起一抹弧度。苏定方注视着风夜丹的背影，眼里的那个女人轻轻地颤抖的身子，如一柄重锤，敲击着他的心脏。他握着拳头慢慢地走过去，轻轻地将手搭在风夜丹的肩上，风夜丹先前并未意识到苏定方的到来，忽然一惊，却听苏定方温柔地说:“是我。”

这话很温柔，似有魔力，风夜丹眼里已经不见泪水，有的只是那绵绵的温柔。她顺势靠着苏定方的胸膛，感受着熟悉的坚强，这是她赖以生存的地方。她说:“你觉得他是谁？”

他，自然指的是司马寒玉，或是……凉三百。

苏定方十指梳理着风夜丹的头发，思索片刻，沉吟一声，说:“嗯……你觉得他是谁呢？无论他是谁，对我们来说，他一直是凉三百。这是大哥的安排，也是司马君臣的安排。”

“可是，他只是个孩子，不应该承受这些。”

风夜丹噙着泪。

“或许……他并不只是个孩子。或者说，他只是从前，几个月以前还是我们眼里那个孩子，现在……或许不是了。”

苏定方紧紧地抱着妻子，俯下身亲吻着她的额头，将她的头，埋进自己的胸口。

苏无叶仍然倔强地不肯让小倩接近司马寒玉，这个母狮子一样的女子，被小倩注视着，半晌，小倩噗嗤一笑，摇头，说:“你这是何苦呢？他现在昏迷不醒，如果我不过去，他永远不会醒来。”

苏无叶对此半信半疑，歪着脑袋，喉咙里像是塞满了东西，很久才说出一句话:“真的？”

“当然。”

小倩笑着，如山外的白云一样自然。

“你不骗我？”

听着这沙哑的声音，小倩忍不住笑意，笑容没有断过。

“我为什么要骗你？”

“因为你想抢走他。”

小倩走过去，在苏无叶的身旁，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张银色的面具。苏无叶被她这一举动吓了一跳，有些惊惧地往后退，小倩露出一个便是歉意的笑容，然后望着床上的司马寒玉，又回过头温柔地说:“不会了，他是你的。”

明天继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