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厚重漆黑的马车缓缓行驶，茫白的地面上，留下深深沟壑。

转眼，来至那幽深如魔兽巨嘴的宽厚城门之前。

哗啦啦！

镶金的鹰鱼旗帜在风雪中猎猎作响，慕恩策马上前，手中马鞭啪的挥响，冷笑，

“稽查税使，徐公公到！”

“开……”

门字还没吼出，那乌黑斑驳的厚重城门，已然缓缓打开。

顺着逐渐裂开的门缝看去，数十道穿着青紫袍服的身影，站在漫天风雪中，正恭候相迎！

为首的，正是西安郡守，李松晨！

轰隆！

大门带着酸涩沙哑的声音，徐徐打开，漫天翻卷的风雪微微滞住，天地间的光线，也是缓缓变亮！

身材瘦削，面庞上泛着难掩紧张的老者，率先往前走两步。

呼啦！

抖落袖袍和肩膀上的积雪，躬身跪倒在地，苍老额头叩在地上残雪里，大呼，

“卑职，李松晨，恭迎徐公公！”

“西安郡，二十三官员，恭迎徐公公！”

话音落下，其后，那数十道身影，也是躬身向前，抖落积雪，跪倒在地。

声势，颇为浩荡！

“嗯……”

黑色马车里传出尖利，而且带着些许漠然的声音，

“都起来吧！”

“诸位的心意，杂家心领！”

“谢徐公公！”

众人纷纷起身，低着头，面带恭谨和忌惮之色，退至道路两旁。

连大气都不敢出！

呼啦！

黑色幽森的车帘缓缓掀开，露出披散着满头银发的俊朗脸庞，目光带着漠然扫过，最终落在最前方的郡守，李松晨身上，

“你，随杂家同行！”

“啊……”

李松晨脸庞微怔，紧张而惊恐的咽口吐沫，仓皇的跑到马车前，颤抖着拱手，道，

“公公车撵……无比尊贵！”

“卑职怎么敢……”

“让你上来，就上来！”

“非得杂家下去请你吗？”

咕噜！

李松晨吓得双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满脸惶恐的凑上前，颤颤巍巍的爬上马车，躬身跪在了车帘之前，

“徐公公，有什么吩咐？”

“进来，坐！”

车帘掀开，露出一张俊朗却带着妖异之色的脸庞，一双眸子盯过来，仿佛毒蛇。

李松晨不敢违逆，颤抖着，钻进去。

为避免影响到白发身影，他恭谨的跪在门口，半边屁股还露在外面。

“知道杂家是干什么来了吗？”

徐凤云眯着眼睛，声音尖利，食指轻轻敲在榻旁的木棱上，发出低沉声响。

李松晨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像被敲击一般，手心里，额头上，后背上，都渗出丝丝细汗，额头深深的触在镶金踏云靴下，

“卑职不知！”

“那杂家告诉你！”

赤红鹰鱼服呼啦响动，满头银发凑到面前，尖利阴沉的声音，带着略微的威胁之意，随之落入耳畔，

“杂家来关陇，是奉陛下谕旨，稽查税收!”

“大同府那边，已经查过！”

“该轮到你西安郡了！”

李松晨咽口吐沫。深吸一口气，颤声道，

“卑职知晓！一定尽力准备，给公公行方便！”

“嗯……”

徐凤云淡漠的点点头，又重新起身，坐回原来的位置，

“不要让杂家失望就好！”

“不然的话，大同府那些事情，又会重演……”

嘶！

李松晨察觉到徐凤云语气中的森然，吓得哆嗦一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露在马车外面的那半边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

索性，上方又传来一声轻笑，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于紧张！”

“杂家在大同府，杀戮过重了……也有些累了……”

“在这西安郡，就想歇歇！”

“只要，你这税收方面，不是太过分，让杂家，对下面的人也好交代……”

“咱们，就相安无事！”

“明白？”

李松晨听完这句话，心里的紧张，惶恐，还有担忧，一下子减掉大半。

连忙带着窃喜叩头，

“卑职明白！”

“公公放心，卑职一定把一切都准备妥当！”

“嗯……”

“下去吧……”

呼！

李松晨如释重负，心里长出一口气，恭敬叩首，躬着身子朝马车外退去！

“阉贼，受死！”

突然，身后传来低沉如虎的咆哮，还有尖锐刺耳的破风之声！

李松晨面庞恍惚，扭头看去！

咻！

一道漆黑如墨的箭矢，刺破天地间的寒风狂雪，暴掠而来！

眨眼，到了面前！

锋锐的劲气，刺耳的嗡鸣，震的他花白头发飞舞，耳膜生疼！

“啊……”

李松晨呆滞一瞬，发出仓皇惊叫，抱着脑袋，往黑色马车内缩去！

砰!

黑色箭矢擦着那惊恐惨白的脸颊掠过，射在马车车底的木板上，发出低沉闷响！

殷红，顺着颤抖的皱纹淌过，落在车板上！

带起一阵阵撕裂般剧痛！

李松晨翻着白眼儿，艰难的回过神儿来，低头，那黑色箭矢就在眼前！

泛红的箭尾，还在嗡嗡颤抖！

“这……这……”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速度快到了极点，连话都说不出来！

只有满心的惶恐！

下一瞬，竟是胯下打了一个冷颤，屎尿一起流了下来！

阴黄带着恶臭，瞬间，随着风雪弥漫！

“公公……”

“我……我……”

“滚！”

前方那披着赤红鹰鱼袍的身影，面庞陡的暴怒！

还有难掩厌恶！

轰！

刚猛霸道的劲风，豁然席卷！

李松晨连哀嚎都没发出来，直接倒飞出去，苍老的身躯，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重重的砸落在漫天风雪中。

砰！

漆黑城墙上发出低沉闷响，那瘫软的身躯，轰然砸上，又无力滑落地面！

嘴角，胸口，甚至眼睛，鼻孔，都是淌出刺目的殷红，逐渐随着积雪扩散，漾着淡淡的乌黑，与那阴黄恶臭之物，融合到了一起！

触目惊心！

轰！

与此同时，无形劲气席卷，黑色马车车顶，砰的炸裂！

崩裂的木屑，包裹马车的铁皮，车帘的碎布等等，随着漫天翻滚的寒风暴雪，四散飘飞！

散落满地！

而那披着银发的赤红身影，则是掠出！

镶金踏云靴，微微踮起，站在了猎猎飘扬的鹰鱼旗帜上！

呼！

寒风涌动！

银发与赤红鹰鱼袍混为一起，缓缓飘荡！

煞气森然！

俊朗的脸庞，徐徐抬起，狭长眸子，带着难掩阴沉之意，望向箭矢射来的前方！

“来者何人！”

“报上名来！”

粗狂如虎的咆哮，带着难掩冷冽，自寒风暴雪中响起，

“显宗，陈霆风！”

“为卢宗主，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