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我们遇到了前来搜救的施立伟一行人,他应该是听到了山里的枪声,着急忙慌的带着一队兵就过来了,我看了看,老刘也在,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包儿,料想是一路上摸了不少好东西。
这也不是个说话的地儿,两边儿一经汇合,没有多少言语就开始往后撤,他们是打东边儿进来的,也就是李卫国一开始跟我们说的那个窟窿,我们一直不曾发现,走过一趟才知道,妈的,这根本不是我们之前走的那条!能找着就有鬼了!
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这出口也是个犄角旮旯,离山道儿还有一段,免不了一顿折腾。等我们回到山下的营帐里,很多官兵已经在捧着铁质食盒儿吃饭了,经历了鼠巢一遭,鼻腔里的臭味儿还没完全消散,大家也没有食欲,直接回去收拾东西了。
约摸着有半个小时的功夫,出去交代情况的二大爷和六大爷回来了,而后光头又被唤了出去,好半晌才回来,一进门儿就骂骂咧咧的,“这帮狗娘养的,就想吃现成的!哦!他们出力叫为人民服务,那就伟大,别人出力叫报效祖国,还就应该!咋咋捞不着好呗?坟堆儿也不是你家开的,谁有本事宝贝就是谁的!插个旗儿就不得了了,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不用问我都知道他这多半是被敲诈了,兜里那点儿东西多半是没保住多少。
“大爷,消消气就得了,狗娘养的这种话不能说,这都子弟兵么不是。”陈亦可笑道。
“要我说跟着这种人还当什么兵?能上天下地还是能分着啥好?出血出汗的图个啥?回家安安逸逸的养猪养羊不一样活,那往大了说,也是为国屯粮,一样报效祖国了嗨!”
我又是好笑又是无语,这人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学着了,仿佛一夜之间就醍醐灌顶了,讲起歪理来一套一套的。
我也不跟他论,直接问:“先说说折了多少?”
光头把挂在胸前的包一摁,上半部分顿时往里一瘪,确实还回去不少。
黑子在我家蹲了这么久,觉悟已经渐渐上来了,往光头边儿上一凑,把背包拉链一拉,给光头瞅了一眼。
后者的眼睛当时一直,而后看向黑子的眼神中满是欣赏。
这趟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剩下的有李卫国李报国兄弟俩就行,军营这地方不是我们主场,谁也呆不惯,连夜回了山东。
在车上,安静下来,这伤口才开始撕心裂肺的疼。
整个背部都是火辣辣的,疼得我根本不敢往后靠,其余的七八处伤更甚,不是疼,是痒,钻心的痒,那都是耗子咬得,就它们那牙口,没毒说出去别人都不信。
一直到了后半夜,我这浑身上下都麻得没有知觉了,只有两个眼珠子还能动动。因为我这车上放了两个装了宝贝的包儿,所以后座儿上就坐了我和黑子两个人,这货几乎是一上车就开始睡了,前面开车的陈亦可更是一声没有,两个人都不知道我现在的状况。我很想告诉他们,我感觉,我好像不行了,可这嘴皮子就像是粘在一块儿了一样,怎么也张不开。
再到后来,我就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顺腿肚子往上涌,一直经过腰部,肚子,胸口,就感觉是水一样,一点点儿的把我包裹起来,眼看这就要到脖子,车停了。
到家了。
从安徽出发的时候就跟家里通过电话了,老爷子他们一直都在厅里候着,一如既往。
等到大家都下车了,临进门儿,黑子才想起我来,掉头回来扒着车窗跟我说,“四哥,到家了,车里凉,咱要不上去睡。”
我睡你奶奶个腿!
“扑通扑通”没等我给他眼神示意,突然就听到车前响起了两声倒地声儿。
是六大爷和光头。
江染直接就冲过去了,陈亦可在他俩面前逗留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反身看了看我,妈的,总算是被发现了。
这一夜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江染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三个人忙,行针灌汤药,一个活儿接着一个。
临到天明,身上总算是舒服些,加上乏得厉害,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异样的感觉已经消失了,但是也谈不上舒泰,该疼的地方还是疼,歪歪头,发现六大爷和光头这会儿就在我边儿上躺着——为了方便江染治疗,把我们三个病号搬到了一个屋儿。
总结下来,还是那些老鼠不干净,我们仨都被咬了,也都没能抗住。好在自打我上回重伤回来,江染就长了心眼儿,在家里备了很多草药,眼下刚好用上了,屋子里这股中药味儿,别提了。
在以后的半个月里我都没有出过房门儿。一开始,三个人只能躺着看电视,到后来,身上好一些了,就能坐起来斗斗地主,再然后,光头和六大爷就回自己屋了,只剩我一个重症病号。
主要还是背部的伤。
要说我也是作,那天趁着江染不在自己揭开纱布对着镜子看了一眼,差点儿没吓死。
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像是揉实了面饼,在上边儿扯了无数道褶子。
一整块。从脖子梗,到屁股蛋子往上两指,全都是。
这还是我第一回被自己吓到,当时就感觉,完了,找不着媳妇了。
陈亦可倒是见怪不怪,跟我说不用担心,大不了就植个皮,花不了几个钱。
这一个月算是我们家最消停的一个月,安徽那边儿也没有再来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我一直在回想,回想当时我们初见施立伟的时候,他的态度,因为张剑晨的一通电话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如果我们家没有拿下鬼市,那么,我们家现在的状况会是如何?
估计,不是被同行替代,就是被上面打垮。
今天是小年,在山东,这个日子绝对是要吃饺子的,我身上的伤也七七八八了,下了楼,和二姐她们一起包饺子。
外面还是在下雪,但是寒气却吹不到屋里来,圆桌儿上围了四五个人,聊得热火朝天。
二姐说,西街和老街的铺子已经重开了,等我好全了,还是得帮她看店。
我点点头说好。
江染就坐在我边儿上,她是江西人,吃惯了大米,也没学到包饺子的手艺,包出来的有形无神,大的大,小的小。我说,要不你擀面皮儿我来包。
这丫头也是学会撒娇借势了,“二姐你看,小四哥嫌我包得丑。”
二姐当时就把脸一板,“四儿,你........”话还说完,来了个电话。
“喂?”
一段漫长的通话。从头到尾,二姐都只是听着,没有出声儿。
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一层阴霾陇上眉头。
“怎么了?”
二姐把手机往案板上一撂,白白的面粉腾空而起,“枣庄浏阳河那边儿出了水斗,卷出来个死人。”
水斗就是旋涡的意思,这段时间山东省内的细雪就没停,涨水是肯定的,有个别水斗那是寻常,可卷出死人还是头一回。一时间,场面静默,我们都在等着她的下半句。
二姐目光炯炯的看着我:“死的那个人来过我们店里,走了一只鸡缸杯。”
我腾得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成化斗彩鸡缸杯?!”
二姐点点头。
那个西装革履,足登老北京布鞋的男人再次显现在我的脑海里,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他不简单,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他死了,跟咱有啥关系?”
二姐翘着指头摁了摁眉尾,“光是尸首的话确实没关系,可那水底下还有不少咱们铺子走出去的东西。”
这说的应该是我们家从鬼市搜集来的那些了,都是实打实的宝贝,物主死了,居然还没被凶手带走,简直匪夷所思。当然这些问题也轮不到我去深究,我只知道,那些东西是很多家拼凑出来的,要追,那遭殃的可不只是我们一家。
“谁给的信儿?”
“沈灵敏。”
我总觉着这名字我好想从哪里听过,可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最后还是江染提醒我,上回省中酒宴有一个满身皮草的贵夫人,说话有些......豪爽。噢?是她。
“那些东西里,有她家的?”
二姐点点头说有,“就算没有,这事儿是在她的盘口发生的,早晚得追到她家。”
真特娘的是好巧不巧,看来这个小年是注定过不安生了。
一番讨论过后,我们就从家里出发了,目的地是枣庄沈家。
枣庄我去的次数不算多,但是这个地儿在山东省确实是很有名的,早年八路军打地道战的时候把那片儿的山都挖遍了,山里好多的宝贝都为革命铺了路,又因为枣庄地底下多煤矿,长年累月的掏,很多地方都空了。听老一辈的人说,那地底下都有大柱子撑着,不然早塌了。可尽管这样,已然阻挡不了它前进的步伐,繁荣程度,不下于省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