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热成像跟踪仪反馈回来的图像。”
老刘从身后的小桌子上抽出一张巨大的卷纸,在他反身的刹那,我眼角的余光刚好能瞥见桌子正中摆放的一柄青铜短剑。
这应该是一柄量产的兵士配剑,造型简约。整柄剑都裹在厚厚的绿锈中,手柄和剑身的连接处有着深深的蚀痕,就好像随时会断裂一般。
这东西,要是放到市面儿上应该淘不了几个钱,可现在掌手的人是老刘,在他们这群考古学家眼里,一件古物的价值,是从多方面考量的,就比如,被我们这些古董贩子一直当成扯淡的,历史厚重感。
二大爷接过卷纸,细细打量了一番,我跟在边儿上带看不看的端了几眼,就大差不差的摸清了情况。
那帮所谓的专家,移动的路线,在白纸上印出了个标准的“之”字,不用猜,一定是毫无花头的顺着甬道前进的。
这种“之”字型甬道,在大型墓葬中很是常见,其原理就好比我们现在的盘山公路,虽然延伸了总长度,但是却舒缓了坡度。两者之间唯一的差别就是一个是盘旋向上,一个弯折向下。
老刘指着卷纸的最下方,也就是“之”字的最低点,说:“起初我们也没想到会有这么深,仪器到这儿就跟踪不到了,好在生命检测仪器还有用,起码能让我们知道下面的伙计还活着。”
热成像这东西,有效距离本来就不远,加上地底多岩层,对仪器有着一定干扰作用,一旦过于深入,失效是不可避免的。
“为什么仪器失效的时候不让他们上来?”
老刘把卷纸收了起来,颇为无奈的说:“本来是想要他们原路折回的,但是对讲机呼过去一直没有回声。”
如果双方联系不上的话,下面的人肯定比上面的还着急,指定往后退,不过现在看来,显然没有如愿以偿。
多半是碰上什么幺蛾子了。
二大爷:“带上东西,我们去看看。”
黑子闻声儿扯了扯我的袖口,“四哥,咱不先吃饭?”
我翻了个白眼说:“救人要紧,实在饿的话就委屈您老先啃两个饼干垫垫。”
黑子很是勉强的应了句,“那,行吧。”
跟着老刘出了帐篷,顺着马路往西走了一百多米,路边儿的山坡齐断,有推土机作业的痕迹,越往后,陡得越厉害,渐渐趋于笔直,应该是时间紧迫的原因,还没用石条砌边儿,我现在感觉自己就是走在万吨土石之下,万一撞了大运,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下场。
心惊胆战的走了十五分钟,直到视野里出现了一队荷枪实弹的哨兵,我才知道,到地儿了。
老刘也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副手环儿,作势就要往我手上套,我一缩手,问他:“什么东西?”
老刘:“生命监测仪。”
带上手环,我们一行七人就一头扎进了封门里。
不出所料,确实是一条甬道,按照山体的朝向,应该是一路向北的。我刻意留神了一下两侧的砖石,个头都很大,没有什么特殊的花纹,相当朴素。
因为封门已经被打开,墓穴里进过风,空气稍显潮湿,夹杂着铜锈的味道,很是卡嗓。
甬道的宽度有限,我们不得不分成两排前进,为首的一排,自然是二大爷,六大爷,光头三个,剩余的人,紧跟而上。
前面的专家已经踩过点子,我们也不用担心机关陷阱,所以走得很快,没过一会儿,就到了第一个转折点。
脚下的路,相对之前,有了更加明显的坡度,我几乎是后仰着身子走的,脚尖儿要是不使劲,就能直接一头栽下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与前几次下墓相比,我好像镇定了许多,尽管前方的视野盲区依旧漆黑一片,却没有以往的恐惧。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成长吧。
保持脚尖受力的行走姿势很累人,没走多久,前面的人就停了下来,我以为几位老家伙是为了照顾后面的两个姑娘,头灯一晃,却瞅见前方三四米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横跨甬道的深坑。
二大爷往前探了探,我借机瞅了两眼,从上面到底部,足有三米多高,坑底倒插着青铜兵刃,密密麻麻,虽然已经生锈,但是从这个高度掉下去,还是得落个透心凉的下场。
“他们应该没中招。”六大爷打着矿灯来回扫了几遍,没有血迹。
“贴墙走。”
绕过深坑,队伍有条不紊的前行,我粗略的估计了一下,按照这个坡度,我们应该下降了足有二十多米深了,前面应该还有一个路口,转过去,走到尽头,离地表至少得有三十多米的纵深,这么厚的岩层,热成像能穿透就有了鬼了。
陈亦可是第一回下墓,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么的,就紧紧跟在我身旁,距离之近,都能感受到她小臂上传来的温热。我告诉她不用贴这么近,她却相当认真的说:“不是说女人阴气重容易招脏东西么?我离你近点儿还能借你的阳气遮一遮。”
我说你这是从哪儿听得歪门邪道?
她顿了一下,眯着眼说是老爹亲口传授。怎么了?他骗我了?
我看着那双满是杀气的眼睛连忙摇头,没,他说的很对。
江染就在我的左手边儿,应该是听见了,也有模有样的贴了上来,我心说你又不是第一回,跟着起啥哄啊?!
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了一道刮脸的目光,转头一看,黑子的眼睛里好像藏了一头饿狼。
我就在这种“特殊待遇”下,走过了第二段路,转过最后一个路口,大家的心就开始慢慢上提,谁都知道,正菜,就要上了。
但是,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意料,前面,没路了。迎接我们的,是一堵墙。
我仰头看了看面前的墙壁,用的材料和甬道壁一样,都是那种无比巨大的石砖,垒砌得相当工整,和周遭的甬道融为一体,根本不像是后来落下的。
出于谨慎,二大爷还是上手摸了摸,片刻之后,他才放下手指,确定说:“死路。”
黑子:“不可能啊?那图上......”
我冲他连连摆手,这个时候不是你能发言的时候。
光头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半猜不猜的说了一个相对常见的,“鬼打墙?”
六大爷的眉头突然一紧,忽然吐出一小嘬血来。
在场的人都被他这一手吓了一跳,我赶忙问他怎么了,后者摇头说自己咬的,舌尖血,没事儿。
舌尖血是破障的,六大爷也是刻意为之,吐在了墙上,可是墙却没有任何的变化,这就说明,我们也不是撞邪。
这可真是见了鬼了,不是撞邪,也不是机关,怎么就没路了?
那群所谓的专家,是怎么走过去的?
大家都陷入了沉思,进度一下就被卡住了。
我一边儿头脑风暴,一边儿不忘祈祷,千万别来个出师不利,见不着人就倒回去,那可真是应了老爹的嘱咐,走个过场。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
到了这种时候,我这才养成的烟瘾就上来了,眼看着光头和六大爷都点上了,更是心痒难耐,直到陈亦可舒了口气,给我递了一根儿才算是如愿以偿。
二大爷近来都比较忙,这帮人中,应该是唯一一个第一次瞅见我抽烟的人,但他也只是匆匆一瞥,根本没有多话。
陈亦可的烟只抽了一半儿就被她捻灭在脚底,她抱着不确定的语气说,“或许...还有别的路?热成像,是平面成像,立体通道会被掩盖的。”
我听得眼睛一亮,没错,如果当时的专家们没走这条路,而是上面或下面的一条,侦测出的图像从平行角度是看不出差别的!
如果他们都能找到,那我们自然也能找到,毕竟,二大爷那两根手指可不是盖的。
于是,我们统统退回到了之前的拐角处,一阵搜寻之下,果不其然!在正对甬道的一面墙的左侧,有着一段轻微的舒折,这面墙不是平的!
二大爷单手一扣,轻轻一拉,有砖石摩擦的声响,是一道暗门!
其实,它所处的位置根本谈不上隐蔽,甚至可以说无遮无掩,巧就巧在设计上。利用了视觉暗示的技巧,舒折的位置靠近甬道壁,处于夹角,一般情况下,人的视野重心到这儿就会转移到拐角的另一方,加上我们一直是在遵循着潜意识里的“之”字走,根本没有去留意这里的猫腻,才忽略了它。
暗门在二大爷的拉扯下缓缓洞开,正对门户的,是一面石墙,灯光右偏,可以看到向着深处延伸的甬道。
大家一字排开,挨个儿进入。
到了里面,空间就略显狭窄了,左右最多两个人并排前行,多一个人就会施展不开。我把灯光调到最亮,四下里张望,惊奇的发现,这里所用的石砖和外面大不一样。个头儿小了很多不说,还有了浮雕。
汉朝的砖石浮雕样式不多,尤其是墓葬采用的砖石,大都千篇一律,只有少数的达官贵人可能会大费周章的搞“个性化”,最直接的例子就是西安后墓里的凤尾石砖,可以算是“砖中精品”了。眼下的就要差得多,是统一的娄云纹,属于小门小户用不起,将相王侯看不上的级别。所以我估计,这所谓的将军墓,撑死了就是个前锋小将的坟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