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阁主。”那日,欧阳仁与陆廉贞在路上相见。
两个本不对盘的人,却如旧友一般,互相热络地打着招呼。
“原来是欧阳院正。”陆廉贞回应道,“院正去往哪里?”
欧阳仁并未回答陆廉贞问题,只是反问一句:“敢问路阁主又去往哪里?”
此时虽是十月,秋天,可天气仍旧热的很,秋老虎未过,只是吹来的风里面,已经带来了一丝丝凉意,此时陆廉贞穿着一件白色长袍,上面绣着零星几朵枫叶,也算是应了景。
只见陆廉贞那算是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个暧昧的笑,见四下无人,他将嘴凑到欧阳仁耳边,轻声说道:“想那平川王新纳了一位妾氏,乃是异族姑娘,这姑娘柔功了得,平川王邀我鉴赏一番。想来再不去的话,那平川王可要生气了。”
可虽是这样说着,陆廉贞脸上却无一丝焦急神情。那平川王,说的是二皇子秦筝。大皇子、二皇子先后被封王位,却独独将三皇子留在宫中,不封王位,想来,那时帝君心中,就有了计较。
“我且已经告诉欧阳大人我要去哪里了,欧阳大人可否告诉我,您要去哪里?”虽是一副不正经的模样,可却听的人汗毛都竖起来了。
欧阳仁回答道:“我便是要去拿陆大人口中的黑市。”
“哦,莫非欧阳大人也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见人,非要拿到黑市上去交易的?”陆廉贞嘴里半点不曾避讳,虽分明说的是虚话,可这话,却说的比什么都真。
那欧阳仁也似是未注意到陆廉贞空中语气,只是淡淡说道:“还不是托了陆大人的福,陆大人说这药丸是从黑市购入的。于是这御林军闯入黑市,把黑市搅得一塌糊涂,还有那些想要邀功求赏的贵人,也入了黑市,想碰一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如陆阁主一般“好运”,能购入缓解帝君病情的药。”
也托了这陆廉贞的福,这几日欧阳仁家的门槛,都快被踩平了——这药是购入了,可药效真不真,无人知晓,他们又没办法去找另一个中毒之人试药,便只好找那欧阳仁验药。
这几日欧阳仁虽是麻烦了一些,却与那些达官显贵热络了起来——想来陆廉贞未想到这一层。欧阳仁心中如此想到。
“那便请欧阳院正格外用心,好好寻那一味丹丸,以表忠心了。”陆廉贞似是毫不在意,这样说着。
可一说到这里,却仿佛戳到了欧阳仁的痛处。
欧阳仁眉头一皱,面上不显怒意,可心里,却早已把陆廉贞大卸八块了。这欧阳仁心中算盘打的极好,他制出一粒可解百毒的解毒丸,这解毒丸一出,非但能在危机时救他性命,且还有别处妙用。
这帝君中毒,可这毒怪异,欧阳仁亦是从一本古书上记载,才知晓那为雪虫之毒,可那古书只写毒物本身,并未记载一点解毒之法。后虽有民间神医入宫,而那神医亦是说出解毒之法——只是那法子太过于血腥,帝君弃而不用。
若是无法解除一种毒,便做一颗可以解百毒的——当时欧阳仁是这样想的,此药做出,哪怕无法完全解除帝君身上的毒,也能暂缓一下。
可当药做出来的时候,他却并未将之呈上。
在他专心制药的时候,朝堂上的风向,开始变了,一开始,大臣们忧心的是如何为帝君解毒,如何让帝君回到朝堂之上——国不可一日无主,臣不可一日无君。
可到后面,他们却开始私下里谈论,那一位皇子是最适合做储君的人选,这朝堂之事,瞬息万变,一个不慎,满盘皆输。
若是此药献出,帝君活,那欧阳仁自是加官进爵,恩赐无数……可,不够……欧阳仁的野心,并非是这一点点东西所能填充的。
——如果不把药献出去而帝君驾崩了呢……
他选了一条他觉得最稳当的船登了上去,并告诉船上的人他手中的筹码,一旦这条船驶向了最后,那封王拜爵,不在话下。
哪怕这船翻了,他也有退路不是,这退路,便是他手中丹丸,哪怕他那结党营私之罪被人告发,哪怕这秦萧因谋反被株,只要他手中有这粒丹丸,便有退路。
那时,他可将丹丸献出,救帝君一名,帝君乃是仁君,便是绝不可能杀了自己的救命恩人的,虽是远离庙堂,可却保住一条性命,加之自己手段,家中大量财产尤在,这东山再起,不在话下。
可……
那日陆廉贞却将解毒丸拿出,又将这丹丸说成是黑市商人处购得,若日后秦萧未登上帝位,又遭帝君诛杀,而这株连之事,自己将丹丸拿出——非但不能保全自己身家性命,甚至有诛九族危险。
——欧阳仁手中购有丹丸,却不显出,乃是欺君大罪!
陆廉贞此招高明,竟是将欧阳仁逼得没有退路,而他这一招,却是在几月前就已经想好,埋下伏笔,一直等到现在……
若是自己精心参与柔妃、秦萧谋帝之事,这秦萧称帝还好,若是未成……
他心中汹涌,可脸上却是一派和气:“正是正是,在下也正要往那黑市走去,希望如陆阁主一般‘好运’,寻到那救命丹丸,以解帝君之苦。”
“既然如此,我便不挡着欧阳院正的‘官途’了。”这陆廉贞兀自让出一条路,连带笑意的对欧阳仁说,“欧阳院正且快些,免得那丹药被他人抢走了。”
“自该是如此。”欧阳仁如平常般向陆廉贞行了个礼,便往黑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