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里的动物并没有变多,可人却少了不少。
刚刚开始那几天还能遇到几个白影,到后面,却什么都遇不到了。
——这预兆也不知时好时坏。
靖榕也曾和文音一起回到过最初那两名秀女被杀害的地方,却发现那里已经没有了她们的尸体。非但没有了她们的尸体,连流下的血渍也消失的一干二净,仿佛这两人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
到第二年文音的生日前一月的时候,靖榕与文音的心,已经不像去年那样澎湃了。
——不过好在,门开了。
虽然只是开了一丝缝隙,可还与她们一样蛰伏在林子里的人,还是一样按捺不住,从林子里冲了出来,跑向门口。可就在她们快要跑到出口的时候,脚下的土地,却突然开始塌陷。
她们的惨叫声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就停止了……
安福从那扇大门的另一边走了进来——两年不见,他竟似乎是老了许多,鬓边都有了一丝白发,可还是木讷着脸,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在这宫里若是沉不住气,可不只是尸骨无存这么简单的……”安福绕过那个门前的陷阱,对着身上插满尖锐竹子的那几个秀女说——不过,她们自然是听不到的。
“出来吧!”安福对着林子里的人喊道。
因为有前几名秀女死在眼前,其他人都战战兢兢,恐怕有诈。靖榕自然也是怕,但她想了一会儿,却还是走了出去。
安福见出来的第一个人竟然是靖榕,脸上有一瞬间的诧异,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其他人见靖榕出来无事,也就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
“一、二、三……”靖榕离得安福最近,所以听到了他口中所念的那声音极低的数数声,当安福数到五的时候,他冲向那陆陆续续的秀女中间,将后面的那几个人,杀了个一干二净。
“沉不住气,死得早,若是太胆小的,恐怕也活不长命。”安福将染血的剑拭干,又藏进了袖子里……
文音抓住了靖榕的手——她本以为这两年来她的胆子已经磨练了足够大了,可是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她却还依旧是难以掩饰心中的恐惧……
“你们是不是觉得她们可怜?若是不等在这里,就不会死了?又是不是觉得,一定会有漏网之鱼在这林子里?”安福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可这剩下的五人,却无一人开口。
“若是你们觉得她们可怜,那死的便是自己;若是她们不等在这里,也不过是换一个地方死而已;至于这林子里的漏网之鱼……”安福轻轻拍了拍手掌——竟有十来名黑衣人突然跪在他身旁,“你们,去林子里将‘漏网之鱼’解决了——像过去那样,不留一丝痕迹。”
原来这林子里并非只有她们,还有他们。为什么那些秀女的尸体会消失?为什么安福会将她们安排在这里?为什么他竟一点都不怕她们会被发现。
——原来,都是因为有“他们”的存在。
而“他们”衣服上暗秀的鸠鸟的痕迹,也告诉了靖榕“他们”的身份——鸠阁司暗杀的杀手。
陆廉贞的人竟一直躲藏在这林子里,自己竟没发现。靖榕咬了咬下嘴唇……
当吩咐完那些黑衣人之后,安福朝那剩下的五人走进……靖榕虽是知道他不会再杀自己,可还是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靖榕虽只是退后,可其他人,却吓得几乎要再回到林子里了。
可哪知,安福竟是跪下了。
“五位小主在这林子里存活了两年,两年之久,小主们的胆识,体魄,力量都得到了锻炼。百人秀女,活下的,只有你们五人。其余的人,不是被野兽杀死,就是饿死在林子里,还有些吃了毒花毒草的……”他单单说了这么些死法,却唯独不说那些自相残杀而死的人,“小主们活了下来,便是如破茧重生,这林子是茧,你们是虫子,可一从这茧里面出来,就会变成色彩斑斓的蝴蝶。经此一役,你们身上那卑贱血统也会不复存在,你们拥有的身份不再是一个空泛名称……”
靖榕冷冷地看着对方,安福口中淡化了那些秀女的死,却强调了五人的活。这两年里,让她们学会了什么呢?总结起来,不过是一个狠字。
庶出子与奴仆想要出人头地,必是要比一般人要更狠一些。
——而且,她们杀了人。一旦杀了人,就再也回不了头了。靖榕看向她们,除了文音之外的三人的眼神,都透着一股狠,仿佛饿狼终于长出了獠牙,想要将什么吞噬下去一样。
靖榕眼睛在这三人之间徘徊,这三人里其中两人靖榕都认识,一个是明凌,而另一个,乃是于靖榕有一面之缘的,那位刻意将自己弄丑的女子欧阳素问,此时她脸上亦是涂着一层秽物,让人看不清她的本来面目。
而靖榕更注意到这三人中的其中一个——两年的森林生活竟未将她磨练的消瘦狼狈,而是将她打磨地越发美丽,她身上穿着野兽的兽皮,可全身上下散发出的,却是一种野性的粗狂美。
不似闺阁中小姐的娟秀典雅,却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致命的魅力。
靖榕注意到了她,安福自然也注意到了。
他在脑子里细细搜着着对方的名字:“韩星柯,韩将军家五小姐,但实际上却是一位猎户的女儿。”猎户?想到这里,他突然笑笑。既然是猎户,那自然是习惯了在森林里生存了。
陆靖榕、韩星柯、明凌、欧阳素问、文音……他的目光在这几个女孩子身上徘徊着,当看到躲在靖榕背后的文音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深邃起来。
——这孩子,没有杀过人。
——一旦杀过了人,她的目光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可是,在那种地方,怎么能不杀人呢?”他又想。可安福又是何其聪明的一个人啊,当他看到靖榕的时候,就什么,都想明白了。
他吹了一口口哨,一辆不大的马车驶了进来。
五人上了马车,驶向那谁着不知道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