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靖榕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并不该提及这个话题……
千缕并未说什么,也并未说什么,可是靖榕就仿佛能感受到她的不快意,还是如往常一样,千缕替靖榕洗漱完毕之后,便开始帮她绑头发。
靖榕有一头如黑色瀑布一样的头发——靖榕算不上不美,只是说的倾城倾国又是太过的,她的美美的并不奔放,也不肆意,只是静静地展开在哪里,仿佛一朵散发着素雅香气的玫瑰一样。
她的五官分开了也是极其普通的,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一双眼睛,乌黑的犹如没有星子的夜,她的皮肤很白,并非是那种毫无光泽的苍白,而是仿佛玉质一样晶莹剔透的白皙,上面一点痕迹也没有,再值得称颂的,便是她的一头秀发了。
便是随便拔下一根来,也找不到半分瑕疵,也无一丝分叉。
千缕手巧,便是不用多少功夫,便将靖榕的头发梳成了一个云鬓,再是攒上几根簪子,便是大功告成了。敷粉、描眉、点绛唇。这一系列事情做完之后,这镜子里的靖榕,却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那本来内敛大气的美,却变成了另一种美,镜子里的人,美的仿佛一朵开的极盛的牡丹花,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靖榕看着自己的脸,也看着镜子里那个站在自己身边的女子。
微微皱了皱眉后,靖榕突然开口问道:“千缕,你可是生气了?”
寻常女子,被人打扮的这样漂亮,哪里会问别人是不是生气了,也只有靖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这宫闱之中,太过美艳,乃是一桩罪责,如那欧阳素问,便是不被陆廉贞杀死,也会死在别的女人的嫉妒里。
她的早死,乃是一种必然。
靖榕突然想到初初见到那人的模样——她脸上带着黄粉,一副面黄肌瘦的模样,虽是这样,那漂亮的五官还是极其引人注意。她在一干秀女之中知道藏拙避嫌,可一入宫廷,却是如一朵开在花季里的花一样,瞬间就开放了。
她的美,本来是为帝君所独有的,却没想到帝君并未多看她一眼。她想利用自己的美一步一步走上最高的位子,却没想到,也是她的美,为她引来了杀身之祸。
靖榕将旁边水盆里的毛巾微微拧干,将自己脸上的妆容擦拭掉,清水拂面后,那张脸,还是原来的连,只是比之清秀更多一些而已,一眼看过去并不算太美,可多看几眼,却是越看越美。
千缕叹了口气后,用一旁的干净毛巾将靖榕脸上的水渍擦干,再为靖榕上了一个妆容,这次的妆容适宜,不算太过,也显得靖榕眉眼更精致了一些。
“那欧阳素问,是爹爹杀的。”靖榕突然开口说道,她不过是想换一个话题,可再一想,这个话题确实也有提起的必要。
千缕似乎没想到这件事情,可再略略将前因后果与陆廉贞联系起来,便是豁然开朗了。
确实,若非是宫里的人下的手,那便有可能是宫外的人下的手,可宫外的人能这样无声无息地做到将一个人杀死,又能将那尸体无声无息地丢在御花园中一夜,想来能做到的人也是不多的——可陆廉贞却是其中之一。
靖榕与千缕初初听到欧阳素问被杀的消息的时候,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宫中某一个女人,嫉妒欧阳素问美貌,将之杀害——这也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她如此之美,会引起别人的嫉妒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可当靖榕看到欧阳素问的事情,却猛地发现对方脖子上那血红的一点——那是陆廉贞与自己才知道的不能让别人出声的穴道——也是因为那一点,小小的,几不可见的一点,让靖榕知道,杀人的人,乃是陆廉贞。
可她终究不知道陆廉贞杀人的原因。
或许真如陆廉贞所说,他太讨厌欧阳素问的美了吧。那种人类所不能出现的人,却在她身上完美的出现了,那只是一些诡异的药物所制成的产物而已——陆廉贞一向不喜欢假的东西,他爱听实话,也爱说实话,哪怕那实话再伤人,再是被刺的血肉模糊,他也爱听,爱说。
——欧阳素问的美是假的,也许便是这一点,让陆廉贞产生了反感。
可……
杀她的方法有千千万万,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这一种呢?
这一种方法是最能拆穿欧阳素问那张虚假的脸的办法了,所有看到欧阳素问尸体的人,想来再转转脑子,便能知道她的尸体的“特别”,想来这件事情,可没有人说出来……
若是坐实了这件事情,欺君之罪是必然的,而欧阳仁作为欧阳素问的父亲,无论如何都会被株连的……可这件事情并未有人提起,一个人都没有……也许是有人顾念到欧阳仁丧女之痛,所以不忍提起,可更有可能的,却是有人在暗中保他……
这样想来,这件事情又开始变得有趣起来。
分明只是一个贵人的扼杀,这后面却脱出来这样多的事情,倒让人惊讶陆廉贞之聪明。
“千缕,你可听过几年之前,欧阳府中曾运出许多少女尸体的事情?”千缕听完,却是一愣,“那时我尚未进宫,师傅派我到师兄身边,这追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这件事。”
“爹爹曾说过,那些少女腹中有些药物残渣?”靖榕再略略问道,神情严肃,又带着一点疑惑。陆廉贞会提到这件看似与欧阳素问之死的完全无关的消息,可实则,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确实,多多少少都有一点……如今再是想来,那些少女的容颜,竟都有些神似……”千缕这样回答道。
“神似?”
“与其说神似,却总让人觉得有些诡异……”是啊,诡异,试想一想,看到几十个少女的时候,他们却都有着相似的脸,这难道不是一件诡异的事情吗?
“那这些少女肚中的药,可是能让人变得漂亮的药?”靖榕又问。
她如此问道,并非不无道理,只是千缕的回答,却令人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