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高老人心中不禁又为之一惊,不知道刚才那扑龚自己的白影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停下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白猫!他方自暗骂一声,却见小白猫后背耸起、一声嘶叫,突然闪电般从地上窜起,挥动利爪向他面门挠来……
这一突生的变故,使得旁边的秦鸿也微微一怔,他定睛望去,发现拼命保护自己的,竟然是看上去很孱弱的小白猫!他的心中不禁又为之一惊。
就在这时,只见那瘦高老人迎着小白猫的小脑袋,将手中握着的一块儿发光鹅卵石瞬间拍落下去。小白猫只觉跟前一花,还未来得及体会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瘦高老人那势如奔雷的一击,已不偏不倚地击在它的面门上。
瘦高老人毫无表情地望着小白猫狂声嘶叫着飞出了几米外,“啪”地一声摔到地上,缓缓地伸了伸被拍烂的头和绵软无力的四肢。
只听瘦高老人阴测测地道:“你不该到这里来,更不该看到这些。”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凛然转向少年秦鸿。
只见秦鸿已蹲在那四脚朝天,躺在地上不停抽搐的小白猫身边,垂泪呼喊着:“小白猫,小白猫你怎么了?小……”。
瘦高老人道:“你多半也是为了《秩球录》而来,事已至此,我只得心狠手辣一些了。”随着话声,他又自缓缓走向秦鸿,目光中充满了凶狠的杀机。
秦鸿乍一听他提到“秩球录”三个字,心中一震,他诧异于眼前这件恐怖怪事,竟然会与传说中的《秩球录》足球战术奇书有关!不过,他现在已经来不及思考太多,因为对面的瘦高老人,正满眼凶光地一步步向他走来,秦鸿全神戒备着,他准备在关键时刻,利用魔趾环的威力踢出飞石,与对方做生死一搏……
哪知,这穿着披风的瘦高怪老人目光转处,全身突地一震,眨眼之间,他面上便布满了惊恐之色。只见他脚步一顿,口中突然念念有词,脚步蹬、蹬、蹬倒退着,猛然转过身,拼命向院外逃去了……
秦鸿不禁一怔神,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虽是个冰雪聪明的少年,但一天中迭遇险情,又遇着此等诡异复杂之事,一颗心早已茫无头绪。他万万没有想到,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所有的经历都越来越奇诡!
秦鸿茫然怔了半晌,心中突地一动,想道:“难道那瘦高老人看到了什么足够可怕的事情,才会突然离去了?”想到这儿,她回过头去一望——
秦鸿心头不禁又是咚地一跳,全身的血液,几乎也为之凝结下来。
只见刚才那位抱着亭柱,垂首而立的黑衣尸体,此刻竟已抬起头来转向这边,一双手掌也正自缓缓离开那柱子!夜色之中,只见此人剑眉入鬓,鼻正如削,面色苍白得像是玉石雕塑,有一丝血渍,自发际流过他浓黑的眉毛,再沿着鼻洼流下。
他那英俊苍白的面色,衬着他一龚漆黑如墨的长衫,使他看上去有如神魔突降!
秦鸿顿时惊得目瞪口呆,他骇然而视,张大了嘴巴……
只见这英俊的黑衣青年,用茫然的目光四顾一圈,最终在秦鸿的身上一顿,便笔直地朝他走了过来。
秦鸿心中只觉看到的一切都万分古怪,不知道自今天遇到的会一件什么样的稀奇事情。是福是祸,虽然仍末可知,但此刻看来,却似已可断言凶多吉少了。
他索性动也不动地站在当地,凝神以待。哪知黑衣青年走了两步,突地停了下来,他目光一垂,俯首寻思了一会儿,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秦鸿心中感到他的行为甚是奇怪。
却听他自语道:“我是谁?我是谁?……”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掌,连连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发出啪啪的响声,不断地自语道:“我是谁?啊?我是谁……”声音越来越大,突地拔足狂奔,奔下了石阶,只听得他仍在高声呼喊着:“我是谁……我是谁呀!”
随着他逐渐远去,叫喊的声音,越来越远了……
秦鸿此刻更有如置身黑色浓雾之中,摸不着半点头绪。他只觉心胸之中被恐惧、诧异、惊奇、疑惑……等各种情感堵塞得一塌糊涂。
蓦地——
他身侧响起一声轻微颤动着的“猫呜——”叫声,秦鸿连忙回过头去,俯下身望着仰躺在地上的衰弱的小白猫,只见它头部已经被击成血肉模糊。
此刻,它正勉强地张开了一只眼睛,可怜巴巴地望了秦鸿一眼,它半眯着的眸子中,似乎闪现出一丝欣慰,因为小白猫也许知道,自己的死,终于有了代价。
秦鸿只觉得心中所有的情感,在这一瞬之间,全都变成无法言喻的悲哀,两滴泪珠,夺眶而出。
——冰凉的眼泪,流在他一贯淡定懒散的面颊上,也流入他炽热的內心。
他任凭泪水流下来,也不伸手去试抹,硬咽着道:“小白猫,你……你,你救了我,却伤成这样,叫我怎么报答你。”
小白猫听着他断断续续的哭泣声音,逐渐目光涣散,终于停止了呼吸。
秦鸿方要忍住的眼泪,此刻更又不可遏止地流了下来。
他哀哀地痛哭了起来,将心中的悲哀,都和在眼泪之中,如泉涌般倾泻了出来。
秦鸿也不知在那白亭子前哭了多久,肩头突地被人重重拍了一下。他心头一跳,回头一望,却见那英俊的黑衣青年不知何时又已站在自己身后,带着一脸茫然的神色,凝望过来,一字一字地问道:“我是谁?你能告诉我吗?”
秦鸿根本不认识他,又怎么能够回答得出来?
黑衣青年人见对方望着自己,并不答话,便急得瞪起了双眼,追问道:“快点告诉我,我是谁!”
秦鸿亦自茫然摇了摇头,道:“你我从未谋面,你到底是哪一位,是好人还是坏人,我又怎么能知道……”
黑衣青年人呆了一呆,连连点着头,长叹了一声,缓缓说道:“那……请告诉我,我是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说完,他不由自主地攥起了双拳。
秦鸿见状,心中想道:“看他现在这样子,似乎真的不像什么好人了。可是我如果说他是坏人,也许他会恼羞成怒!”
于是,他想了想说道:“你是好人坏人我也说不清楚,再说,你我素不相识,你是什么人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听他这样说,黑衣青年人迟疑了一阵,皱起眉头又道:“我是谁和你没关系,那么……又和谁有关系呢?”
秦鸿不禁为之一愕,眉头一皱,想了想说道:“你的问题,更应该去问刚才被你吓跑的瘦高老头儿。”
黑衣青年人满脸疑惑地问道:“什么瘦高老头,你在说什么?”
秦鸿被他一问,心中更觉迷惑。他摇了摇头,道:“别再问我了,我现在很烦,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黑衣青年又是一呆,突地竖眉吼道:“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那么谁知道?这里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都是死人,我不问你,难道去问那些死人吗?”
秦鸿受了半天的惊吓,本来就心烦意乱,被他这样一吼,心中不禁怒气大作,厉声叱道:“这位老兄,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干吗还活着祸害别人?”
黑衣青年人双眉一轩,瞬又平复,垂下头去,低声自语道:“是啊……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是极,是极,我还是死了算了。”
他说到这里,转身一望,见到地上有一截木头棍子,他走过去将那棍子捡起来,再一转身,使又回到孟轲身前,将这截儿木棍双手捧到他面前,道:“小兄弟,你用这根木头棍子,用力在我头上打一下,把我打死算了。”
孟轲听了他的话,却又不禁怔住了,忖道:“唉呀,不对,眼前这位大哥好象精神分裂了,因为一般的疯子通常都只会伤害别人,应该不致于会疯到自求一死的地步呀!”
黑衣青年人举着半截木头棍子等了许久,却见对面的少年仍在垂首想着心事,他双眉一轩,道:“来……就请小兄弟快些动手吧!”他双手一伸将木棍送到秦鸿的身前。
少年秦鸿却连忙摇首,说道:“干嘛让我杀人,你如果真的想要死,还是自己动手吧!”
黑衣青年目光一寒,突地大怒说道:“你不肯动手,难道要我自己杀死自己吗?哼,要是这样,你信不信我会一棍子先把你打晕!”
秦鸿心中一动,忖道:“他如果真是害死这里人的凶手,此刻让我动手杀他,也许是在故意试探我的虚实来路!”一念至此,他便冷冷说道:“你若是真的要死,我就成全你好了!”
他劈手夺过那根木头棍子,努力向一侧斜上方举起,方待击下,目光斜处,却见这黑衣青年人竟然真的合上眼睛,一副闭目等死的样子,自己举在空中的木棍,便再也落不下去了。
在这一刻之中,秦鸿心中思潮起仗,突地想起了许多事……
他手中仍然高高斜举着那半截木棍,心中却在暗地寻思道:“我上小学的时候,曾经看过很多网络小说,常常看到有主角会因为一个极大的头部震荡,而将自己一生之中的所有事情,完全忘光的套路……“
他一边想着,一边用目光缓缓凝注到面前这个黑衣青年的头上,只见他发际血渍依然,显然曾经被重重击伤过,而且可能伤得不轻!
秦鸿心念一动,心中又自忖道:“难道眼前的这个黑衣青年,也是因为受了严重的头部內伤,而将往事忘得于干净净了?如此说来,他便不是在有心试探我,而是真的想一死了之?”
秦鸿目光一转,见这个英俊的黑衣青年人,面目之上果然是一片坦然之色,像是已将生死之事置之度外了!
他暗叹一声,又自忖道:“方才那凶恶的瘦高老者,那种脚踢石块伤人的本领,已是令人难以置信,但他一见着眼前这位,却立刻闻风而逃,可见这个人一定不一般……”
想到这儿,他又对眼前这位黑衣青年人生起同情之心,手中高举的那根棍子,便缓缓地落了下来,“当”地一声,棍头落到地上。
黑衣青年倏然睁开眼来,见到秦鸿的目光正呆呆地望在自己的脸上,他双眉微皱,怒道:“小兄弟,你看我作什么,还不快些动手?”
秦鸿微微皱起眉头,若有所悟地说道:“就算一个人的生命不是世间最最贵重之物,但你又何苦将自己大好的生命,看得如此轻贱,任人宰割。”
黑衣青年人神色微微一动,叹道:“我不但想不起自己是谁,而且还隐隐地觉得自己犯下了什么不能饶恕的大错!这样活着也很觉无味,还是但求一死了之吧!”
他说到这里,双眉突又一皱,竟又怒声道:“你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说话做事婆婆妈妈的,简直不像个爷们儿!现在看来,你竟然想要为我的生死作主了?”
秦鸿心中突地一动,暗暗想道:“从他刚才说的这些话可以判断出,他至少应该是一个做了错事以后,会内疚的人,绝不是个不可救药的坏人,可惜我对他了解太少,若能设法多知道他的些许往事,假以时日,也许可以帮助他恢复失去的记忆!”
这念头在少年秦鸿心中一闪而过,在这一瞬之间,他便已立下帮助眼前这位黑衣青年的决心。一个内心善良的人,往往会因人家的痛苦,而生出同情之心,忘却自身的烦恼。
秦鸿此念既生,便诚恳地道:“我虽然不了解你,但觉得你至少应该是一个好人。这样吧,如果你信得过我,我从现在开始,设法帮助你重新回想起以前的往事。”
黑衣青年人神色又为之一动,俯首沉思半晌,终于抬头说道:“小兄弟,你这话可是说真的?”
秦鸿被他一声声“小兄弟”叫着,心中不觉间升起一份豪情,他胸脯一挺,朗声道:“我既然把话对你说了出来,就一定算数。你如果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不过,今天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动手打死你的。”他说完,将手中那根半截棍子,远远抛出亭外,然后再一转身,蹲在小白猫的尸身之前,再也不望黑衣青年一眼。
只见那黑衣青年人又缓缓垂下头去,目光呆滞地停留在地面上,似乎在考虑什么重大的事情,一时之间全身竞动也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