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老人这一声颇有气势的‘将’字出口，元空便知这原来就是象棋，灰衣老人看了棋盘一眼，笑了笑，妹妹易一又看见这个老人笑了，直觉得老人这次笑里有种说不出的奸猾。

果然，灰衣老人说道：“赵老头啊赵老头，你又着了我的道咯。”说完伸手移动了一颗棋子，吃掉了黑衣老头棋盘上的帅。

“机关算尽太糊涂，越老越走下坡路啊。”赵老头定定看了棋盘几秒，吐出这句话之后便开始收拾棋盘。

收拾棋子这种小事，老人都做的很认真很严谨，并不会随意摆放，乱扔一气。

那位元空还不知道姓氏的灰衣老人站了起来，看来是打算和两个娃娃说说话。

这一站起来元空发现老人的身材很是高大，灰衣老人盯着元空的眼睛，然后上下打量了眼前这小孩一番。

“老爷爷好，我叫元空，这是我妹妹易一，刚到乐阳没有去处，不知老爷爷您这有空房吗？可否让我们借住一段时间，您看看这些银钱能住多久。”行了一礼之后，元空将脑子里整理了好久的话语，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说着就拿出腰间的钱袋留下了一点银子，然后把剩下的银钱连同钱袋一起递给了老人。

老人接过钱袋，也没看多少，转过身淡淡的说了句“随我来吧。”当然也没说能住多久。

五岁的元空看见这个老爷爷的时候就觉得这应该是个好人，下意识的选择了相信，有些事可能只能用缘分才能解释了吧。再想了想，自己兄妹两身上也没有这位老人能看上的东西。

元空和妹妹跟着老人走到左手边第三间停了下来，这一路走来有妇人抱着孩子，也有一些青壮男子，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穿着很简朴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两个眼睛里闪着或是忧愁或是戒备的目光。最初门前那两个下棋的老人算是穿的最好的了。

老人伸手一推，打开了房门，迎面扑出来一股灰尘，看来是很久没人住了。

“我姓王，你们可以叫我王爷爷，有什么事或是要问的可以去第一间房子找我，这间屋本也是一个老头的，前几年去世了，就空了下来，东西屋子什么的你们自己拾掇下。”

话说到原先也是个老头的时候，语气有些哽咽，看来那位去世的老人和王爷爷的关系应该很好，王爷爷说完也没进屋，转身就离开了。

到了现在，元空觉着这名为建文坊的地方透着些奇怪与诡异了，但是既来之则安之，也不想那么多，跨过门槛进了屋。

房子很简单，不过两间屋，一块空地，屋子里一张床，一个书桌，一把椅子。桌上搁着一只毛笔，铺着一叠纸，一眼就把屋子里所有的东西给看完了。

这便是他们今后一段时间的‘家’了，元空和妹妹开始动手把门窗打开透气，去院里的架上拿了布，然后打水擦洗一番。

找到了自己和妹妹暂时居住的地方，元空心里算是松了口气。

“易一，你在家待着别出门，哥哥出去看看。”元空嘱咐道。

“恩，哥哥小心。”易一回过头头甜甜的说道，伸出柔嫩的小手擦去了额上的汗珠。

出了门，元空发现这个坊间压根儿没有小摊商铺，这就很奇怪了。走了一圈下来，就发现这里没人出去，也没有坊外的人进来。大家吃的穿的都自给自足，门后的空地上开了个小圃，种了点东西，元空记起自己住的地方也有这么一块。

“姐姐，你们在这坊住了有多久了。平时都不出坊吗”元空没出声前先笑了笑，甜甜的叫了声姐姐之后这才问道。

大概是元空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这位穿着简单，披散着长发，容貌清秀的大姐姐没有了一开始的戒备，也笑着说道：“有个八九年了吧，我们都是吃自己种的，粮食可以去赵爷爷那儿领，也没有需要出去买的东西，日子过的简简单单的，也好。”

“这样啊，谢谢姐姐，姐姐再见。”得到回答的元空再次笑着挥了挥手，朝其他人走去。

最后元空和这里的婶婶叔叔姐姐的聊了一圈，差不多都混熟了，大家对一个小孩仿佛也不如刚来的时候那般在意了。这里的人虽然吃穿住都很简陋，但是本身却不像是穷人，这是元空走了一圈下来最大的困惑。

想了想，元空还是走到了王爷爷的门前，打算和这个在元空看来是个好人的爷爷聊聊，走上前敲了敲门。

没想到出来开门的居然是开始输了棋的赵爷爷。

“赵爷爷好。”

面对元空的问好，一身具是黑色衣裤的赵爷爷只是点了点头，显得有些冷淡。

正在院子里侍弄土地的王爷爷挽着袖子，手上提溜一把小铲子，看见元空来了，把铲子顺手放在地上笑着招呼道：“元空小娃娃，来找爷爷什么事啊，对了爷爷还不知道你今年几岁了。”

“王爷爷，小子今年五岁了。”元空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噢，五岁了啊，可曾识字读书啊？”

“来自小镇还不曾读书，故事倒听了不少。”元空挠挠头说着。

“哦，那你可想读书识字。”王爷爷笑了笑，将挽着的袖子放了下来。赵爷爷听见这句话，差异的看了王爷爷一眼，也没说什么。

“当然想，王爷爷您能教我吗？”刚问完，元空就上前一步道：“学生见过老师。”行了一个弟子礼。

“哈哈，你这娃娃也算机灵，这学生我就收下了，明早辰时和你妹妹两人来我这吧。”王爷爷直接说道。

元空欣喜的想着不仅自己能学，还能和妹妹一起，就越发觉得这王爷爷可亲，是个好人了。“谢谢王爷爷。”说完又行了一个弟子礼。

“你登门是想问什么吗？”王爷爷笑呵呵的看着元空。

闻言元空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耳边的头发，一时高兴都忘了自己是来干嘛来了。“王爷爷，学生就想问问，那个粮食能在赵爷爷这领吗？我这是听一位姐姐说的。”说完元空自己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原来就这事啊，可以。不过这事你不去找你赵爷爷怎么来问我了。”

“赵爷爷嘛，看着太严肃了，学生不太好说话。”说完又有点尴尬的看了赵爷爷一眼。

“哈哈，他这人就这样，看着面目可怖一点，人其实很好，你是我学生那就是自己人，以后面对你赵爷爷不用拘束。”听这新收的学生说的有趣，王爷爷自己先笑了起来。

“什么叫面目可怖，王老头你给我说清楚了，不然你下个月别想吃饭。”赵爷爷即使生气的时候都还是那样的表情，看着着实有些吓人。

元空静静的看着两位老人斗嘴，觉得以后在这个安静的建文坊的日子应该很惬意，有些像那个宁静的小镇。

“两位爷爷你们继续，学生没什么事，就先出去了。”说完退了两步，然后才转身出了门，又将门轻轻的带上。

元空走了之后，院子里的斗嘴声渐渐听不见了。

两位爷爷吵着吵着就走进了屋，只看见赵爷爷在纸上写着：那件事，你决定了？

王爷爷写着：是啊，这么多年，老伙计们走的走，就剩下你我两个了，我看这个孩子就是个契机，姑且试试吧。

好，有些事过去就过去吧，这次听你的。赵爷爷写完这句话，将纸撕碎了吃进嘴里，吞下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