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为他们还有机会复起?”鲁如惠突然望着宋君鸿笑了笑,问道。
宋君鸿讷了一下言,他只是为了安慰鲁如惠才捡好听的说了几句罢了,那些官员还能不能复起,他一个小小书生又如何能够得知?但他看鲁如惠似是在想很认真的和他探讨这个问题,只好挠头笑了笑:“学员其实对朝中大事并不甚了了,不过也是瞎猜的罢了。”
鲁如惠苦笑着摇了摇头,挥手道:“算了,这本也不该是你现在可以操心的问题。你先回去吧!”但当宋君鸿转身还没走上几步时,他突然又问道:“子烨,你......认为黄龙党怎么样?”
宋君鸿吃惊的回身来看着鲁如惠,最近的鲁如惠有点奇怪,像是遇到了很多难以决择的事情似的,让这个老人突然有了种很强烈的想要和人倾诉的感觉似的。此外对于黄龙党的问题,他更是不知该怎么去作答。
这不仅是一个禁忌,更是一个秘密!
“事到如今,你也不用再隐瞒了,我其实一早就知道你曾与史福、朱强、韩义夫等党内要员相识,你对黄龙党也并不陌生。”可鲁如惠笑着随意地把书上原本堆的散乱的几本书归置到一起,然后才抬头说道。
“山长......,原来你也瞒的我好苦。”宋君鸿苦笑了几下。
鲁如惠摇了摇手:“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只是想问你:你是如何看待黄龙党的?你是一个和黄龙党有过亲密接触,但又不属于党内成员的人,旁观者清,所以我想你的看法大概会更有意思吧?”
“其实也说不上什么局里局外的,只是君鸿觉得黄龙党并不能简单以正义或非正义,好与坏去评议。”
“哦?此话怎讲?”鲁如惠蛮感兴趣的问道。
“君鸿敬佩黄龙党勇赴国难的宗旨,对党中各位有报国热忱的大人们也同样是钦敬不已。”宋君鸿想了想说道:“如果单以其中的人而言,大部分的人都值得让人挑下大拇指。”
“为什么要单以其中的成员而言?我问的是你对整个黄龙党的看法。”鲁如惠奇道。
“不好说。”宋君鸿老实的回答:“有时一个党团的成员和这个党团并不能直接等同起来的。黄龙党的宗旨再好,也难保不会在某个时刻变质。成员再优秀,但一量结党,就难免多少会有党同伐异的心思。有时也可能喊着为了党团利益的口号,做出些私人并不齿于去做的事情。”
联想到当初黄龙党对岳英的处理态度,所以宋君鸿心里对黄龙党的好感也不由得暗暗打了个折扣。
“所以要问君鸿的话,这世间或许有很多高洁的人,却绝无任何一个高洁的政党。”宋君鸿小心翼翼的说:“当然,这是对所有政党的通论,并不是仅针对黄龙党而言的。”
鲁如惠愣了愣,说道:“你说的对,所以子曰:‘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再有理想的人,为了再崇高的理想,一旦结了党,有时便难免会做些让人不敢去想像的事情。”
宋君鸿惊讶的望向鲁如惠,他隐隐约约觉得鲁如惠这番话里有话。
“子烨,你是一个让我很欣赏的弟子。不是因为你的课业能比别人好,而是因为他总是敢于想别人所不敢想,思别人之未曾思。”鲁如惠挥了挥手:“但今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你回去吧。”
宋君鸿好不容易按讷下一肚子的疑问,转身告退出去了。
在宋君鸿离开不久后,鲁如惠的屋中再次迎来了一个造访者。
来人是位青年,温文尔雅的装扮,恍若一位离家访友的世家公子。
但鲁如惠知道此时来找自己的,不管是敌是友,都没有一个会是真正温和柔弱之人。他鲁如惠并没有说话,目光炯炯的望向来人,和见宋君鸿时的亲切面孔完全不同。
来人微微笑了一下,跨前一步,横臂当胸,竟是行了个军礼,然后低声吼道:“定风波,铁雨磨剑融碧血,不改精忠!”
“过江淮,惊雷击鼓举王师,再捣黄龙!”鲁如惠也挺胸答道。
对过了切口后,青年立刻换成了一副谦和的模样,再次恭恭敬敬地执了个晚辈礼:“小侄见过鲁世伯。”
“你是哪一位?”鲁如惠奇道。
“小侄韩书贤。”青年答道。
“原来是你!”鲁如惠恍然:“听说你是党内的后起之秀,在青年一辈中也早已名声鹊起了,只是我久蛰于这小小书院,竟不识得。”
“不敢当世伯的夸赞。小侄也一直想跟随世伯读书求学,可惜苦无机会。现在终于有机会能当面向世伯聆听教诲了。”韩书贤继续答道,一言一举都体现着良好的教养。
“呵呵,你是韩节夫最得意的儿子,学名早已冠于京师。我又何谈教诲呢。”鲁如惠笑道:“再说了,令尊竟将你都遣出来了,怕是催促之意大于聆听教诲吧?”
“之前党内也有信使前来,但听说鲁世伯一直在犹豫不决。家父此时不便出面,故特遣小侄来当面请教鲁世伯的意思。”韩书贤笑道:“实也是事急仓促,不得不如此尔。”
“令尊如此急切,怕是马上就要动手了吧?”鲁如惠捋着须反问道。
“‘蓑翁’行动不日就将进行重要的下一步了——‘回钩’!”韩书贤眼中闪现出一丝兴奋。
鲁如惠瞥了他一眼:“我听说这次的行动方案,其实便是贵父子二人力主的,党魁也仅是勉强同意。”
“不论是我们父子,还是党魁,也就是为了我党今后的大势着想。”
“可我听说对贵父子的这个提议,党内的反对声音很多?”
“的确是有些成员至今仍摇摆不定,可大多数人必竟已经同意并付诸行动了。”韩书贤道:“事到如此,已难收覆水了,何不放手一搏呢?”
“可如果博输了怎么办?”鲁如惠目光猛的凌厉了起来,略有点愤怒的盯着韩书贤质问道:“何况就算成功了,难保我党也不会背上千古的骂名。”
“如果在个人的千苦骂名与大宋的万民江山之间进行抉择,我取后者。”韩书贤离座答道:“家父常说鲁世伯是真正的智者,而非迂腐之人,自应能理解我父子的艰难选择。”
说到这里,他冲鲁如惠再次深执一礼道:“难得而易失者,时也!时之而不回者,机也!鲁世伯德高望重,如果此时能够下定决心,登高一呼,定能唤得更多党内成员支持。”
“不知此事现在在党内还有转圜的余地吗?”鲁如惠问道。
韩书贤抬头看着鲁如惠,缓缓摇了摇头:“实不瞒鲁世伯,事至此时早已骑虎难下。只是希望能尽量的争聚党内支持的人多一些,齐心携力,方才能使此事行动成功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鲁如惠苦笑了一下:“我突然想起了今天我学生跟我说的一席话,这世上不管多么高洁的人,一旦结党,不难免重私,义正堂皇的去做一些不一定光彩的事情。”
“鲁世伯......”韩书贤有点错呃的望向鲁如惠。
“我答应你了!”鲁如惠说道。
“真的?”韩书贤喜出望外。
“可这并不代表我支持你们父子的这份提议。如果是在行动开始前我便能知道这个提议,我一定会力劝党魁改变主意。可事到如今,我也无可奈何了。”鲁如惠冷冷的望向韩书贤:“我希望你们父子能够明白:我答应此事,只是在这个危急的关头,我必须要和我的那些老兄弟们站在一起。”
作者注:今天双更,这是第一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