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节 总把新桃换旧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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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刘羽的伤势渐渐恢复的差不多了,也慢慢开始可以下地行走时,这日子已经转眼就将进入了腊月,然后再过一个月就是华夏民族最重要的节日之一:过年了,而书院,也进入了放假前的最后几日时间。

记挂着假期,记挂着过年,书院中已经没有多少人能真正定下心来读书。书院索性便也就随便布置了几本书的阅读课业,余下的时间任由学生们采办礼物,准备回乡的行程。有路远的人,甚至已经提前请假先行上路了。

当天色暗下来时,在刘羽的屋子里,“曲涧六子”再次聚集到了一起,正举杯畅饮。

抹去嘴角的酒水,王玉田笑道:“我明天就要启程回临安了,你们几个都有什么打算?”

“我留下来,一边把身体养好,一边再多做些进京前的准备。”刘羽笑道。

“嗯,对!也与露香姑娘多增进一下感情也是好的嘛!”柳丛楠的优点就是能够随时随地的不正经起来。

这两个月以来,随着照顾刘羽伤势的过程,刘羽与露香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微妙。所以,柳丛楠便也借此没少开刘羽的玩笑。

刘羽也不理会柳丛楠的浑话,只是笑着对他说:“你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在这陪你一起过年喽,年年不是如此吗?”柳丛楠撇了撇嘴。

柳丛楠是本地人,而刘羽自从与家中断绝了关系后,也只能留在山上,所以这两个人在过年时倒仍是时常可以凑在一起喝个小酒继续扯淡打屁的。

“我也可以留下来和你们俩一起过年。”李孟春说道。

“哦?你不想再回家乡去看看吗?”柳丛楠问道。如今李孟春已经恢复了自由之身,想来就算是再回乡也没什么打紧的。

“不了。我在家乡没有什么亲人在世,回去也是孤孤单单地,这个年反而过的更没有滋味。所以索性留在这里和你们在一起吧!只是对当初帮过我的老先生还有些牵挂,我让同乡的人帮我捎了一封信和一些钱回去。”李孟春是个勤俭的人,这半年来一直在打工,可赚的钱全都没舍得花,这次一并都给那位老先生寄过去了。

听了李孟春的这几句话,众人都是唏嘘。必竟对于没有家的人,年味总是差了许多的。

“没关系!”李孟春却反而挥挥手高兴的说道:“在这过年休假的两个月时,我还可以趁机多接点活。”李孟春有着一手好字,本来愿意找他抄书的人就多,现在适逢书院放假,也立刻随之出现了短期的“用工荒”,这让李孟春在这段期间变得更加抢手,不仅活计更多,报酬也相应地跟着水涨船高,可以狠狠地再去大赚上一笔。

“晋夫,你呢?”刘云飞笑着问道。

“我当然是回家过年喽。”方邵答道,但随即又不好意思的一笑:“顺便也想跟家里提一下我与赵家小娘子的亲事。”

“一定要争取好!”刘羽意味深长的说道。

“放心好了!”方邵兴高采烈的答道:“家父有点惧内,而我妈又从来都对我外公的话信之不疑。我已经获得了我外公的支持,想来应该不会有多大的麻烦。”

听到这里,众人于是一起哄然叫好,直嚷嚷着要方邵把成亲的酒现在就先喝喽。

嬉闹完毕,方邵又扭头向一时含着笑边唱酒边听他们聊天的宋君鸿问道:“子烨,你也直接回家吗?”

“嗯,要回的。”宋君鸿点了点头答道:“上次回去的匆忙,很多事还没有处理好,总要回去看一看的。”

其实他在回家的路上仍有一件事需要处理,只是此事涉于机密,仍是不便与几位朋友细说,故只是含混的一提而过。

刘羽却突然笑着说道:“说到了这里,我想起前两日露香还帮着带话来说,秋灵姑娘询问子烨几时回家,愿为你置酒饯行呢。”

宋君鸿哈哈一笑:“最难消受美人恩,云飞兄还是代我谢过了吧。”

柳从楠郁闷地推了宋君鸿一把,嚷道:“别人求还求不得呢,你个呆子!”

王玉田嬉嬉笑道:“要不,我替你去吧?”

刘羽斜了他一眼:“你?听曲容易,想进芙蓉帐却怕是要被踢出来的。”

王玉田怏怏地笑了起来。

这场酒一直喝到半夜,众人才在书童们的一再催促下带着醉意散去。

看到同窗们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书院,宋君鸿也回到屋里,收拾起行李准备还乡。

他的行李很简单,除了两身换洗衣服和一些散碎的银钱外,再无其他余物。不过为了保险,他还是把平常练习用的战刀用布包了起来,随身携带。一来好回去继续练习,二来路上遇上仨俩小蟊贼时也可以自卫。

来到书院的半年时间里,宋君鸿也算是个小小的名人了,其间也认识了不少的人,但他把来提议与他顺路同行的同窗们都委婉地拒绝了。第二天,宋君鸿送别了王玉田和方邵后,又去和鲁如惠与王矢打了个招呼,最后仅是去市集上买了一匹马,悠哉游哉地一个人晃悠着往家走里走。

沿途走马观花,欣赏风景,一晃就是十多天过去了。这一日,宋君鸿来以了一座大山前,他缓缓地勒止了马,仰着望着高大的山霾不禁一时感慨,天顶山!当年自己在没有行经此山之前,还一直是一个简单而快乐的普通书生,可从上得此山开始,变故和异事接踵而至,自己认识了很多人,生活也随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翻身下来,牵着马顺着山脚的一条小路慢慢向前行去,眼前林木已经黄了大半,记得初夏来时这里还是一片葱绿,此时物是人非,竟生平出一丝沧桑之感。

走了没多远,眼前便出现了一条小溪,溪流上有一名老翁,正坐在石头上垂钓。

“福叔!”宋君鸿笑着走了过去,拱拱手说道:“原来您老早就到了。”

老翁把头上的斗笠一摘,正是史福。他得意的把身侧用草线串着了一些鱼儿的举:“也就早来了小半天,不过收获却是不少。”

“恭喜福叔,看来今晚可以喝鱼汤了。”宋君鸿笑道。

史福恋恋不舍得又瞅了一眼这里的风景,感慨的说道:“等将来诸事了后,我也把这管家之职卸了,然后悠游林下,作个钓翁。”

但随后他就把鱼杆收了起来,换了个严肃的面孔:“先说正经的,你让我联系的人我已经给领来了。”

宋君鸿点头“唔”了一声,也没多言。

史福伸出两指含在唇间,吹了几声长短不一的口哨声后,林中便又缓缓的转出了几个人。

“来,我来介绍一下。”史福先指着宋君鸿说道:“宋君鸿,和你们提过的那名奇胆书生。”

又指了指另外那一拨人说道:“这是孙明和孙燕父女,他们是孙星老哥的儿孙,再后面那些则是孙府的下人们。”

宋君鸿拱手与他们先后见了礼。

原来,早在他从书院出发之前,就已经给史福去过信,让他代为联系孙星的家人。在自己回去的路上,愿意带领孙星的子孙去寻找一下当初自己埋葬孙星的地方,帮老人把尸骨迁回家乡安葬。

孙星的家人们十分感动,立刻就让史福带着他们赶到了等在这里。

宋君鸿领着他们离开了人们已经趟出来的山路,拨草穿林,走了一柱香后,来到了一处藤蔓之处,伸手费劲的把藤蔓拨扯开来,才露出一个微微凸起的小土丘,说道:“就是这里了,我记得很清楚。”

孙明一挥手,手下的家人们立刻提着铁锨铁铲奔了过来,在宋君鸿指向的那片地方小心翼翼的挖掘开来。

“当初为了避免被天星社的追兵搜寻道,不仅埋葬地点选的偏僻,连坟茔也是堆的简陋难认,连块碑也没敢给他老人家树。”宋君鸿报谦的说。

“当时的情形,我们也能想像!能做到这些,已经是很难得了。”孙明刚说完了一句,就听到家丁们喊道:“好像是挖到了。”

孙明和孙燕闻言也顾不得和宋君鸿再说话,急忙奔了过去,说道:“都小心些。”孙燕那个女娃儿竟挽起了自己的袖子,夺过一名家丁手中的铁铲也亲自挖掘了起来。

不一会儿,孙星的尸首就被全部挖了出来。经过半年的时光,外面的皮肉早已腐烂消解,只余一副花白的骨架,好在还有随着穿着的衣物可供辨认。

孙家父女跪地冲尸骨磕了几个头后,就又吩咐家人们把早已准备好的棺木拖了过来,把尸骨放了进去。

“你们先等等!”宋君鸿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又跑到刚才那堆藤蔓后面,伸手鼓捣了半天,拎出了一个包布,摊开了,却是两柄长刀,历经半年的风侵雨淋,却依然寒光闪烁,不见半点锈绩。

宋君鸿把它捧到了孙氏父女的面前,说道:“这是孙老随身所用的兵器,现在也一并完璧归赵!”

那个叫孙燕的丫头上前接过了长刀,玉指往刀身上一抚,眼泪就压眶而出了。

“这笔帐,不久一定要让李后一党和天星社一一偿还!”她咬着小牙说道。

“燕儿,噤声!”孙明急忙低吼了一句。然后走上前来跟宋君鸿的抱拳说道:“宋公子,你的义举我已经听史老前辈说过了。你不仅掩藏了家父,还替他完成了送信的秘密任务,达成了他的未竟之志,我们父女在这里给你叩头了。”

说罢就跪地想要磕头。

宋君鸿哪里肯受,急忙把他们都给扶了起来,笑道:“小生也不过是适逢其会,很高兴能认识孙大侠这等英雄人物,此许小事,不足挂齿。再说了,您瞅着与家父年龄也相差无已,给小生行此大礼,会夭小生寿的。”

孙明说道:“不管如何,我们孙家欠您宋公子一个大人情。有恩必报,今后如果有什么我们孙家能效力的地方,还望不吝赐告。”说罢他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铜牌,双手恭敬地送到了宋君鸿面前。

宋君鸿正在犹豫间,却听史福笑道:“宋公子你还是收下吧。孙家千金一诺,在武林中也是出了名的,日后或真可有用的着之处。”

宋君鸿听后想了想,便笑道:“那小生便收下了。”

说罢把那铜牌接了过来,只见上面铸刻着一双飞舞中的燕子图案,想来便是据孙星“神刀燕双飞”的名号而来,仔细地给揣到了怀里。

孙明又向宋君鸿和史福拱了拱手,说道:“在下需护送家父尸骸还乡,不敢多耽误,再次先行向两位告辞!”

宋君鸿和史福回了礼后,便目送着孙氏父女与一众家人们护着棺木渐渐地转身离去了。

待得孙氏父母一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时,史福转身冲宋君鸿抱拳道:“宋公子,几个月前在岳麓书院之中,还望见谅则个。”

宋君鸿笑着挥了挥手:“都过去了,再说,您也从来没有伤过我。”

犹豫了很久,宋君鸿还是问道:“福叔,您最近有没有史珍的消息?”

“据探子回报:大约半个多月前,我家小姐连挑湖北三座匪寨,现在应该是正在帮着护送朝庭的赈灾粮食往湖北灾区去的路上吧。”史福说道。

宋君鸿笑了起来:“看来她的江湖女侠之路已经越走越顺了。”

“或许,从十年前我们把她送去山上开始,就注定了她不再能当一个普通的官府小姐了吧。”史福叹道。

说罢他又转脸冲宋君鸿说道:“你或许没有想到,我家主人后来翻看过了你编写的《桃花扇》戏文和标点符号,也赞你是个有着妙思和热血的奇伟少年呢。只是主母对你心里多少仍是有气,但我们史府已经决不会再去找你的麻烦了。”

宋君鸿呵呵笑了笑:“看来我又在不知不觉中捡回了一条命啊!”

“说到捡命!”史福瞅了他一眼:“我听说宋公子最近也在习武?”

“就没有什么能瞒得过您福叔法眼的事情。”宋君鸿把战刀拿了出来,递到了史福面前说道:“和你们经过了那么多事后,我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我如果想要保护好自己重视的东西,便首先需要自强。”

史福拿起战刀瞅了几眼,又递还给了宋君鸿,说道:“刀身修长却阔沉,是王胜的风格!”

“王胜?”宋君鸿奇怪的重复了一遍。

“哦,我差点忘了,他现在改名叫王矢了。”史福笑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离家后这名字改的,真是绝决啊!”

“王夫子,有什么隐衷吗?”宋君鸿试探着问。

“你的那个王夫子,出身于河西王氏。而河西王氏,本世居西北,也算是我大宋的将门之一,只是宋室南迁后,河西王氏跟着迁了过来,却在几十年间没落了。”史福悠然叹了口气:“后来,在一场家门之变中,他弃官离家出走了。我此刻能和你说的也就这么多了,更多的内情,日后你有缘的话,或许自会知道。”

说到这里,史福似是不愿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反而笑道:“宋公子,我请你吃顿烤鱼吧,你给我聊聊你以前的生活。”

“怕是福叔已经早已经调查过了吧?”宋君鸿笑着说道。

史福居然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这几个月我着人已经去潞县和岳麓书院暗中探查过多次了。”

没人喜欢被人这么像特务一样的反复调查着,可是最上史福这么一位凡事不搞清楚就绝不罢休的人物,宋君鸿也是很无奈。

“哦,可发现我有什么疑点?”宋君鸿苦笑。

“有,而且还不少哩。”史福竖起铁掌刀,一边飞速的劈斩下好几根用来烤鱼的枯枝,一边笑着说道。

“哦?”宋君鸿心下悚然一惊。

“你是一个怪人!”史福拿根小棒子指着宋君鸿说道:“但好在还不算是一个坏人。”

这种狗屁倒灶的话要是让别人听了或许便会翻翻白眼或干脆已经一口啐了过去。但从史福嘴里说出来,却让宋君鸿有点“受宠若惊”,他自嘲地笑了笑,问道:“这算是我能一直存活到现在的理由吗?”

“不完全是!你能一直在我的怀疑里活得泰然无事,有滋有味,主要是因为鲁如惠对你的力保!”史福突然说道。

“鲁山长?”宋君鸿吃了一惊,心下却是一股暖流由然而生。

“嗯,老夫不去动你,甚至还暗中保护过你几回,不仅是因为你至今还从未做过恶。”史福突然笑了起来:“最主要的是,我相信鲁如惠同样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人。”

说是请宋君鸿吃烤鱼,但最后进行烧烤工作的还是宋君鸿。

末了,史福剔着牙缝里的鱼肉满意的站了起来,说道:“这次我就不送你了,我已经吩咐过了沿途的党内暗桩对你进行护卫,保你一路安全到家!”

宋君鸿道了声谢,两人就在山下又分了手。宋群鸿翻身上马向着潞县的方向再次行进了开来,他张腿轻轻的磕了下马腹,胯下坐骑立刻会意的开始小跑起来。尽管眼前的日头已经有点偏西,但宋君鸿的心里却是温暖而欢快的。

家,我回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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