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夕看看夕阳已经落山,应该赶路了,遂对升华女尼说道:“我曾经有位朋友,曾言,世间自有不可救赎之恶,必以除之,以防大恶欺大善,此举可为善……”
升华说道:“施主妄言调笑,此乃大隋神尼智仙之悟。”她绝不相信对面的年轻人与智仙是朋友。
很亲切!
金夕能从大清听到智仙的名字,感到很是舒坦,不禁再道,“我还曾有位朋友,说吾比世人先入地狱为善……”
未等金夕说完,升华再答:“此言出自大唐则天皇后。”
“哈哈,好,”金夕越听越高兴,几乎忘记后面还有数十目瞪口呆的杀手,此来是杀人的,接着又道,“我还有位徒弟,说过,以己之终而启他人之善始,即为善终……”
升华微皱眉头,不再投以鄙视的目光,静静而答,“此语出自大唐白马寺主持薛怀义编篡的大云经。”
金夕彻底被升华感动,也为她的博才而高兴,“好,好,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还有位高人言道,修行者,修性,修心,修友,修善,一切皆为修行,你可知是谁说的?”
“这……”升华语塞,“贫尼的确不知。”
“哈哈,”金夕肆无忌惮大笑,“你当然不知,因为这是我说的!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谢过女尼升华对故友的了解。
所有人惊诧万千。
自然包括摸不着头脑的升华女尼。
后方的高个子发现金夕在前面越谈越热乎,根本就不像来杀人的,好像要把女尼骗回家似的,似是认为金夕的脑袋缺少什么,再也不顾其他,抬手喝道:
“这样下去迟早是死,都给我上,杀!”
黑衣弟子似乎也有同感,这个金堂主根本就是个傻子,与其被他杀死,还不如杀向对方,说不定会弄醒金夕,顿时扬起武器厮杀过来。
“退后!”
升华向自己弟子喝道,独自一个人迎面冲上。
刀剑纷纷压向女尼升华,她面无惧色,视死如归。
金夕动手。
他之所以让吕嫣挑选,是要选出该死之人。
一条风带降临!
似是天母赏赐给女尼的庇佑,风带轻飘飘卷离升华,本已接近头顶和身体的刀剑劈向空气,随即就是风响。
响出行气的啸音。
半空中洒下剥夺命脉的冲击,一众教徒来不及甄别那是什么,纷纷被击中,行气避开了其中两人,其余的黑衣弟子如数扑爬在地。
本是来杀人劫色的,没想到真正变成了色鬼。
众命呜呼。
唯有那名高个子堂主只是遭受重创,但没有死去,他终于觉察出金夕的真实面目,张口嘶道:“你个叛……”
扑哧!
吕嫣当然不想听到辱骂金夕的话,用长剑刺停了他的心脉。
这时,升华方才发现身处金夕臂弯当中,慌张脱离开去,“无量寿佛!”她急急道出,再看自己的手下无一受害,冲着金夕微声施礼。
金夕没理睬她,仗剑指向幸存的黑衣女弟子,那是他故意留下的活口。
噗通!
身边跟来的丈夫扑地而跪,“堂主饶命,堂主饶命啊!”
金夕喝道:“你也听见了,白莲教已无尚母,早早回家去吧!记住,你是黑衣弟子,自己回到总教,寻到外围白衣弟子,传话给总教主,就说淄川一役遭遇如意教正在聚会,对方死伤无数,教主升华已经阵亡,本教的人除了你也全部战死,不要面见总教主,随后速速逃离,听见没有!”
黑衣弟子当然答应,跪在那里不断磕头恩谢,被吓傻的女弟子也是反应过来,赶紧跪下来拜谢,随后两人上马奔去。
女尼升华方才窥出金夕的本意,极尽本事压制着眼中泪水,颤声道:“多谢施主出手相救,只是,施主不是白莲教的人吗?”
金夕大笑,“哈哈,本来是个堂主,可是听闻神尼的教诲幡然醒悟,本想加入贵教,可是教主又不要!”
扑哧!
升华女尼像吕嫣一样不慎笑出,结果松懈之下眼眶中的热泪全部淌出。
金夕见天色已晚,严正说道:
“白莲教意在不轨,淄川已经不能停留,你速速派人通会教徒不要相聚,马上带人离开这里,否则他们还会卷土重来,马匹我已经给你带来了。”
他将白莲教的快马赏给了如意教。
很快,草屋中的人全部离去。
升华女尼带领重要教主连夜离开淄川,众人沿着官道御马北上,金夕怕半路生变,始终跟随着如意教的精英。
几日后,一行人抵达天津卫。
升华女尼决意留在这里,与金夕道别,“贫尼再谢金施主相救之恩,我会在这里继续发展如意教,教化天下人行善,同时也为你们夫妻日夜祈念,愿天母永远庇护你们。”
吕嫣刚要说话,金夕予以打断,兴高采烈回道:“多谢教主!”
升华女尼在天津卫再创如意教,很快家喻户晓人人皆知,得到无数人尊崇,如意教兴盛长达百年。
金夕与吕嫣马不停蹄,继续北上争取早日进京。
中秋之夜,两人临近京城,寻到一处客栈落脚稍憩。
高月,如银盘。
小镇上的人们早已拜过月光之位,吞罢团圆果饼熄烛而寝。少有三两文人骚客举目赏月,时而摇头晃脑吟诵几首。
金夕与吕嫣立在酒家的木楼廊道,沐浴在洁白的月光下各自遐思。
秋风仍旧卷来酒香,静雅与温和令人如醉如痴。
“你在想什么?”吕嫣柔声问道。
金夕一直在想着团圆,心中念及柔夫人,冰婉儿和妙泽,目光没有离开皎月,淡淡答道:“人世间悲欢离合比比皆是,可是究竟有多少人能够左右安定祥和?”
“皇上算一个。”吕嫣答。
金夕笑,侧目瞧向吕嫣,雪白的脸颊光滑细嫩,在仲秋圆月的映照下透出永不服输的神色,又道:“其实,你我也算,倘若畏缩不前,不知天下要生出何种变故。”
他暗指护龙。
如果白莲教主断龙成功,天下即将失去中秋。
“非也,非也,”旁边四个个书生模样的人闻声走到近前,也将金夕二人当做雅士,所以意图共同赏月散心,一位看上去很白净的人出口反驳,“月如樽,人如酒,我等只不过是其中一粟,渺渺半滴,岂能左右天下?”
金夕冷眼看向他。
───天寿山明陵,在中秋明月的笼罩下更是显得庄严肃穆。
一座座陵殿错落有致,静静地沉睡在山脉边陲。这里埋葬着九州大地二百七十多年的风风雨雨,犹如文人口中的酒樽,墓主都是能够左右天下的皇帝。
不管如何叱咤风云,最终仍旧长寝地下。
可是相对于历史长河,无疆大地,这整整一个朝代的皇帝也似几滴酒,悠悠荡荡存于金樽之内,最终的结局不是洒落,风化,就是被人吞掉。
圆月,仍如银盘。
护陵的官兵没有深夜赏月的爱好,都已睡去,只有几名值夜的巡兵游弋通道左右,不知是由于长期守护陵墓的枯燥无聊,还是时值中秋无法与家人团聚,抑或是佳节来临品了几口酒,一个个看上去无精打采,步伐迟钝。
呼呼呼!
山侧以及林木隐蔽处涌出数条黑影。
他们动作灵敏,脚下生风。
不刻,一群人冲向巡兵。
“什么人?”
巡兵如梦方醒,高举手中兵器严阵以待。
───京郊那间酒家的阁楼,白净文人发现金夕面色不善,仍然趁着酒意淡然一笑,指指高空的白月,以请教的口吻问道:
“月清一色,人心斑斓,难道公子有不同的见解?”
他绝对不相信眼前的男女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作为,充其量是赏月之间发出愁感。
吕嫣知道金夕不擅长这个,也怕他彻底毁掉人家的中秋,和声答道:“各位高才见笑了,我们只是路人,那懂得人间大道理,这么好的景色,几位还是继续赏月吧,恐怕我们会侵扰各位的雅兴。”
另一位瘦子眼巴巴观赏这位月下美女,不知是哪里来了兴致,“不错,月中卧姮娥,阁角避娇娘,确是人间佳景,若是再有美酒相饮,妙哉妙哉。”
金夕沉下脸色。
他没有时间吟诗作对,本想休息两个时辰继续赶路,所以对面前的几位书生丝毫不感兴趣,念在中秋的份儿上没有发火,冷冷道:
“几位忙,我们要休息了。”
白净书生微微施礼,看样子是舍不得人走,“公子,姑娘,这么晚了,当是在赏月,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难得良辰美景,不如一同抒怀吟感,不要错过这大好时分。”
金夕开口:“不会!”
───明陵闯来的人根本没有心思答话,在巡兵的呼喝声中降临。
手起刀落。
噗噗!
月光下飘过数道白痕,几名巡兵顿时倒在血泊中。
营房中的护陵兵闻听外面传来哀嚎声,纷纷起身,争先恐后抄来自己的兵器,一窝蜂似地冲出大殿。
他们发现同僚已经被杀,高声呐喊:“抓刺客……”
先后奔出的护陵兵有百人上下,挥舞手中兵刃冲向刺客。
陵墓通道出现异变,没有人敢在天寿山窥探前朝皇陵,更没有人趁着中秋深夜硬闯禁地,月光略显惨淡,因为地面上开始出现尸体和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