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殷红血毒

“你放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她不依不挠地用哭腔喊道，企图推开维约手腕，不料对方先一步松开了手。

“哦？既然不知道，那你自求多福吧。”

他漫不经心的回应、漠视的眼神，反而看得让妃霏心里一阵失落，泛着泪花的怔怔双目毫无先前蛮横霸道，小女生应有的惹人怜惜反倒呼之欲出。

维约头都不回地转身离开，立刻引起了她心头被孤立时的层层恐惧，“那个……贵公子！我有几件事想告诉你，你愿意听吗……”妃霏迫切地扯住维约衣角，几乎是恳求地说。

“其实卸下伪装才轻松，对吧？”能够透穿人心的笑意带着暖暖的温度，维约此时的言语少了刚才的冷酷，“记得少闹脾气，下次别作了。”

维约先一步走回餐厅的途中，南枫趴在一旁的二楼扶手上看完整场经过若有所思，不由点头赞叹道：“老大的欲擒故纵果然厉害，你说，我如果这招对红音小姐用，会不会也很奏效？”

“保护好她。”

“谁？小音小姐吗？”

维约毫不留情地瞪出一眼，“尽量别让她参与到案子里来，而且离得越远越好。”

“不用搜身了吗？”南枫恢复正经，恰如其分问道。

“她和明航交往期间，想杀对方的机会触目皆是，没有理由选在我们十多个人都在的情况下动手杀人。”

回到餐厅，横艾见维约回来后摘下医用口罩，“约约，我检查过了，毒物的确还残留在杯中。但有一个令我匪夷所思的疑点，那就是为什么明航是在用餐途中突然中毒，而之前都毫无征兆呢？”

“你们生物医学院还会研究氰化.物啊？不过，辛苦啦！”维约浅笑地伸手揉了揉她额前刘海，“真正的疑点并不在此，还记得生日蜡烛吹熄的瞬间，曾有过片刻的黑暗吗？”

此时王玥与席间某人对视一眼，又伏在维约耳后嗔斥道：“你的每个举动，我可是都会如实向表姐汇报的哟！”

“真的有用吗？”

“你！”

横艾没在意两人咬耳朵的对话内容，转而细细思问道：“难道，凶手是趁着刚才的短暂黑暗下的毒？”

“理论上是这样，不过就是因为这点才显得过于刻意。”维约让在场的人把所有椅子扶正，还原回命案发生前的模样，“明航坐在内侧靠窗的位置，依靠不过两三秒的漆黑瞬间，凶手要想在不惊动周围人的情况下走到他身边就几乎不可能，更别说要在昏暗中往杯子里投毒，那么嫌疑就只落在了离他最近的两人身上。”

“雷傲？或者周妃霏？”

“所以才说是最大疑点，如果有人在大庭广众下杀人，目的无非就是迎着被目击的巨大风险把嫌疑分散到其他人身上，但问题现在反而加大了自己的嫌疑，这种得不偿失的手法我不认为凶手会用。”望着死者生前空荡荡的酒杯，维约心有思绪说道，“除非，还隐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精妙手法。”

应付似的的敲门声响起，南枫推门而入，语气失落道：“老大，搜身结束了。和芯姐那边一样，一无所获。”

“嗯，辛苦了。没必要失望，本就意料之内的事，我压根就没期望凶手会这样乖乖就范。”维约拍拍他手臂加以安慰，“周妃霏呢，在哪？”

“噢她啊，二楼房间里哭呢，止都止不住。不仅把我轰了出来，还说什么非要你去照顾她不可。”变脸比翻书还快，南枫挑眉的猥琐神情根本看不出这家伙还是个英国留学生，故意说给某人的话果然引来身旁横艾一阵醋劲满满的拳打脚踢。

“阿汤都比他正常。”维约耸耸肩暗忖。

昕叶则在维约上楼前，抿着嘴唇凑到他身边，细心地略有所言。

·

二楼走廊宽敞通畅，只有经过别墅客厅的楼梯才能上去，坐在客厅里亦能看见妃霏的房门。维约发现门没锁，毫不犹豫径直推入，她房内布置通体粉红和浅绿，妃霏本人哭红着眼眶坐在床缘，原本潮流时髦的皮裤换成白色短裙人见犹怜。

“哎！你不是号称温文尔雅的南城贵公子吗？怎么这么不讲道理！”见维约非但没有安慰自己的意向，反倒肆无忌惮地探索起女生的闺房，妃霏直起身娇斥道。

“整个房间布置温馨，地面沙发干净整洁，茶几上只是摆放了几份再普通不过的甘梅果冻之类的零食，可下层却满是没有拆封的高档巴旦木、夏威夷坚果。浴室里的化妆品虽然都很高级，但用量与你化妆时来比并不算多，是不是可以表示你自己其实并不爱不化妆？衣柜离床较近的一间摆放的是最寻常的贴身衣物和毛衣外套，相反那些出门会穿的高级时装却整整齐齐地挂在另一侧，而且没有经常翻动的迹象。”维约说完把来之前倒的一杯热牛奶递给她，“怎么样，想听听我这位心理学天才专业的日常分析吗？”

妃霏听完噗嗤一笑，手紧紧握着温暖的杯子，举手投足充满了十九岁少女的懵懂可人，“喔，好呀，拭目以待。”

“开玩笑，也谈不上心理学。”维约腰靠着书桌双手插袋，说道，“你爱干净却没有洁癖，内在依旧保持有最纯真的少女感性。表面所展现出的叛逆并没有改变你的初心，借助富二代男友的帮助，你是想告诉别人自己即使不靠家里仍然能过得很好。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在家中是最天然的自己，可一旦要出门就会打扮得光彩照人。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更想听你对我说。”

感受到了维约哥哥般暖心的安慰，妃霏挂着一抹久违温馨的笑容与他对望，对昔日经历敞开言路——

贵公子，有很多事我不愿意去告诉别人，是不希望他们的第一印象就需要拿同情可怜的目光来看待我。

也许这个故事听着很俗套，但我却也拥有了一个与平常孩子无异的快乐童年。妈妈在生我时难产过世，在奶奶和爸爸的养育下，我们过得还算平安顺利，即使没有养尊处优的环境但也绝对谈不上艰苦。

初中那会儿，意想不到的悲剧居然会接二连三降临，奶奶去世后爸爸的身体也每况愈下。我本想辍学打工，可他担心我一个女生在外面被人欺负，因此坚决不同意。每天十几个小时的打工负担，终于让他原本就不容乐观的病情加剧，没过多久也永远离开了我……

尽管周叔叔对寄养在他家无依无靠的我非常关心，但我没办法容忍别人恶意地比较我和昕叶姐。大学室友的另类目光让我知道，出自农村的孩子要想在别人的眼中脱颖而出，光靠自己是不可能的。这时，明航出现在了我的身边。

他的主动追求虽没有让我觉得无所适从，但至少也不算坏事。我们在一起了，可无论如何我都不愿意令包养这个词发生在自己身上，他送的所有东西我能不用就尽量不用，为的只是保持仅剩的一点点自尊，也许是初心……

至于占卜预言，是我在三天前看到的。一则像恐吓的E-mali发到我的邮箱里，起初我以为是恶作剧并没有在意，直到他和表姐也和我遭遇了同样的事情。所以明航死的时候，我当时真的好害怕……

维约安静地听完，向她微微欠身，“原谅我先前对你的腹黑，会伤心吗？”

“嗯，放心吧，不会的。”妃霏低着头安然说道，她强装坚强的样子令维约不自禁心头一绞，“毕竟已经熬过这么久了，开始有点习惯了。”

气息凝着短暂的沉默，她再次问道：“这次案件，贵公子你知道凶手了吗？”

“对不起，暂时还没有。”

“哦，这样啊。”

“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她失落的语气，让维约目光开始浅浅浮动，他沉毅灼热的语气也是为了坚定自己，“于公于私，都一定会。”

妃霏抬起头，瞳孔秋水盈盈，良久才挤出一抹眉开笑颜，“嗯！你要说到做到！”

“一定。”维约把她后脑轻轻放在枕头上，她亦乖巧地躲入被窝。他起身离开时，眼中散出的无色神情，看不出丝毫心绪，“我不知道你对明航的感情到底怎么样，但是杀人动机，我还是不想让你知道。因为，这是一条一旦踏入就永远无法回头的暗底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