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兵水无形

“那个……贵公子！”维约转身离开之际，茜雅跑到他面前犹豫地阻拦道，“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可能与这次的命案有关！”

自小深谙兵法的维约，这样的天赋必然是遗传自爷爷。曾在英国进修过心理学的他，想必“攻心为上”的道理已练得炉火纯青。演了这么久的精湛戏码（至于演技，大概是遗传自身为偶像兼实力派演员的母亲），为的只是茜雅刚才那一句话。

是有点手段，非到万不得已维约绝不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触及茜雅的悲伤记忆。

“好，洗耳恭听。”维约面无表情说道，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对方感受不到自己的情绪，一旦因为感情因素造成了心理压力，想要听到最真实的情况就困难了。

“嗯，那我说了。”二人一同回坐回椅子上，眼眶微微红润的茜雅，在短暂沉默后徐徐道出了六年前的一件悲伤往事——

那年我姐姐苏洁高三，我高一。

姐姐是一个性格很好的女生，品学兼优，班主任傅老师和身边的同学都很喜欢她。可或许就因为她人太好，才会被无端卷入很多牵连。

你应该也知道，覃鹏在我们那时是个典型的不良学生，甚至可以说是校园恶霸。凭仗自己家里的黑社会背景，笼络了一批社会青年在自己学校还是别的学校都是胡作非为。

当时那些四五流学校很乱，那些所谓的校领导们当然不会没事找事刻意去寻一个外校有后台的人麻烦。但二中不一样，按以往的校规一定会开除覃鹏，整顿校风。可是当时却又正值西溪校区新建，原本把二中管理得井井有条的叶校长又被调往新校区任职。

毫无疑问，留下的滨河校区就算有百年历史，归根结底还是在老城区，早已无力走向时代前沿，最终沦为南城市民口中的二中分校。

即使叶校长再怎么教导有方，还是没办法同时兼顾两个校区的管理。从上面调来的江校长，又全然没有半点锐意理念，顺理成章地让我们滨河走向落魄。而且我当时总觉得他和覃鹏关系很近，或者说是和他们家。

学校对覃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让他气焰更加嚣张。而他，居然把目光瞄向了我姐姐。

爸爸在我们十岁那年就过世了，妈妈不愿意养两个将来都要嫁出去的女儿，一声不吭地就离开了我们。我和姐姐几乎就是靠着亲戚的一点支持和政府微薄的救济金生活，虽然日子非常艰苦，但能和姐姐在一起我还是很开心，直到那件事的发生……

以覃鹏恶劣低下的为人，姐姐连正眼都瞧不上他一下。可是就在一天放学，我看见他和姐姐并肩走在学校里！直到覃鹏送姐姐回家的路上，他们还很亲密地道了声再见。回到家，在我焦急的迫问下，姐姐告诉了我一个永远不希望她这么做的理由：一切都是为了我。

现在的她，即使做两份兼职她还是没办法保证我们两个都能在学校里读书，为了确保我能顺利考上大学，她就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正巧在那个时候，覃鹏在操场偶然见到我姐就对她一见钟情，碍于我的在场他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后来趁我离开时疯狂地追求姐姐，每周还隔三差五叫人往她抽屉里塞昂贵的礼盒礼物。

外人也许不懂姐姐的处境，但我知道！

那些“没眼光”“傍大款”的标签纷纷贴在姐姐身上，她都是一声不吭地默默忍受。又有谁知道她是承受了有多大的压力才会下这样的决心，期间又感受到了多少痛苦？

别人都说覃鹏在当时安分了很多，但那不过都是他为了追求姐姐所刻意掩饰出来的样子。姐姐……她离开以后，覃鹏立马又与原先那些混混一起和学校作对，甚至对校长主任变本加厉。

后来，在一个台风天。原本年级里准备大扫除，由于外面风大并不打算清理空调外机。可是年级主任何玲英却刻意指派别人要去擦拭，而那个人就是我姐姐苏洁。

这项工作原本是男生的责任，覃鹏在知道以后主动去找我姐姐，不过他去的目的不是为了帮姐姐打扫，而是为了能做一旁扶她的那个人！

以前同学们擦空调外机都有系绳索，除了有外面扶栏保证，一旁还会有同学会看着，一直到姐姐出事前都没发生过意外。

事后警察的调查结果表示，绳索没系紧而扶栏又因为沾了水渍太滑，而那个覃鹏，只顾着看我姐姐的脸忘记伸手拉她！最终才导致了意外。事后竟然只是训斥了覃鹏和校方一顿就草草了事。

姐姐的鲜血就这样染红了整座栀子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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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众人静静地听维约转诉完了苏洁六年前的悲伤往事，毛劲对此显然有看法：“会不会是覃鹏为了要复仇，就设计杀害了江校长和何主任，后来又想到苏洁的死自己也有责任，然后选择了自杀。”

“你会因为一件偏向意外的事故就迁怒到要取别人性命的地步吗？再说覃鹏也不像是个缱绻的情种。”暮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就算真的要杀，那也有的是机会，何必等到六年以后。”

“而且呀，最关键的点就在于覃鹏死时手脚都被反绑，亏你还是警察，难道会有人故意不服安眠药让自己活活死在一氧化碳里？”来豪同样反驳到毛劲，一脸傲娇小样下眯着的眼睛满是鄙视。

“我去！我不就随口说说，你们俩也不用这么引经据典地来炮轰我吧！”毛劲无力地争辩，遂向维约问道：“约哥，你评评理！”

“子龙、阿汤都要比你靠谱。”

听见那两人背后偷偷的讥笑声，毛劲满脸黑线，“约哥你也……”

“不过有一点你想的方向没错，从某个角度上看，覃鹏的确是个痴情到死的人。”维约对他稍稍肯定，随即提到了另一个话题，“其实这次联通最终真相的线索，是这条一直静静流淌不涉浑浊的东河。”

栀子散落、微薄荡漾的水面，将维约的思绪引入了高二那年的某个片段（《彼岸花下》番外篇——异域世界）——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表面平静的河流底部事实上暗流涌动。”青年长临目光深邃地望向湖面，灼灼的眼神仿佛拥有看透一切的力量，“而穿视表面追求本质，在保护别人不受伤害的情况下揭开真相，不就是我们的工作吗？”他走到维约一侧平静地说道。

“比起老大的青春热血，首代贵公子果然是成熟稳重多了。”对方超乎常人的城府与能力，引起了南枫的关注，也不由为维约操起了心。

明知道归根结底，眼前之人的真实身份就是自己外公，但青年长临从外在看就是一个比自己更加耀眼的存在。对于他身上散发出的帝王气质，显然激起了维约凌厉的傲然。

“会超越你的，无论是在现实还是异端。”维约语气中，满是十七岁男生才会拥有的血气方刚，“当然，是在不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

“好，我很期待。”青年长临优雅一笑，对于面前男生足以吞没一切的炽热气势以及凝步踏离的脚步背影，自己一向孤傲的心中浮出一丝暖意：如果你和我是生在一个时代，当你褪去表层的桀骜与自负之时，将会成为一个比我更加强大可怕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