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敏岚静静的看着她,有些疲惫的揉了柔眉心,斜靠在软蹋上,淡淡说道,“你父亲的事我听说了,你以为你父亲是因为你才得罪皇上的吗?
皇上一向公正廉明,臣子的一举一动,他心里清楚的跟个明镜一样,若是想要你父亲好好的,就让你父亲好好为皇上做事,毕竟你父亲罪不至死。”
“不,娘娘,我父亲已经入狱了,皇上不会放过我父亲的,求您了,臣妾给您磕头了!”
说完孟美人便在地上开始磕起头来,没过两下,地上就已经染上了血印子,周敏岚一向最讨厌这种扮可怜的,难道她以为苦几声,在磕几个头,她就应该帮她了吗。
她以为自己当真不知道,大臣连名上书的事与她没有干系吗?不过是在郑澜沧这里受了辱,就要报复在她身上。
她周敏岚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周敏岚的目光越发的冷了,“本宫与你非故,为何要帮你,求人不如求己,你应该去告诫你父亲,但凡是自己聪明一点,也不必落得如此下场!”
“娘娘,你……”
孟美人没有想到,周敏岚居然这样不给台阶的讽刺她,也没想到她竟可以这样绝情,她已经抹面子来求她,她未免做得太绝情了。
孟美人忍着一口气,气冲冲的跑开了,她算是明白了,周敏岚压根就没想过要帮她,只是寻个机会羞辱她罢了。
而周敏岚神色平静,云淡风轻,似乎孟美人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引不起她半分的情绪波动。
若兰见茶凉了,便走向前去,给周敏岚的茶杯又添了一些新的,边添茶边说道,“娘娘,沈府的大公子想要见您,您看见是不见?”
周敏岚挑了挑眉,眸光一敛,似是也在犹豫,只见她迟疑半晌,终于还是道,“去见见吧。”
她从软塌上下来,走了没多远,只见不远处的一个池塘处,站立着一个身姿欣长的公子,从背影来看,周敏岚知道这便是她的弟弟无疑了。
“你找我?”
周敏岚话一落,沈弟便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不过一年时间,沈家的繁荣到衰败,身为沈家的天之骄子禁受如此变故,心里一定很不好受,他清瘦了不少,眉宇间不见往昔的意气风发,如今倒添了一丝愁绪。
其实,他也没有什么话要讲,只是临走之前,想要与她告个别罢了,也不知为什么,走之前却想见她一面。
周敏岚见状,皱了皱眉,又再次问道,“你来找我究竟有何事?”
沈第顿了顿,终缓缓道,“我要走了!”
走?周敏岚知道她这个弟弟心不在仕途上,可是他突然说道他要走,她的确有些回不过神来,“你为什么要走,留在京城不好吗?如今……”
如今,沈家只剩你一人了,你走了,沈家就真的无人了。
可是,这样的话,她怎样都说不出口,她现在对与沈家来说,只算得上是一个外人吧。
“你为什么想走?”
沈弟嘴角扬起一抹苦笑,“沈家现在不比以前了,以前总是讨厌父亲管着我,如今没人管我了,心里却不是滋味,天下之大,我想到处去走一走,看一看,也算是忘了这片伤心之地。”
这样也好,周敏岚心道,这复杂的官场不适合他,云游四海,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你还会回来吗?”
沈弟顿了顿,半晌才道,“或许吧……”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家里人都还好吧?”周敏岚犹豫着问道。
她觉得,她没有立场问这个,虽然她从小是在沈府长大的,可是沈政,舒俪烟却不是她的生父母,她对沈府也没有感情。
沈府被抄,她可以装作视而不见,可毕竟生活了十几年,不管留下的是好的还是坏的回忆,内心也不免有些荒凉。
家里?沈弟眉眼顿时变得凄凉而悲苦,没有神采,更多的是苍白无力。
沈母生了一场大病,大夫说危在旦夕,可能就是这两日的事了,父亲三日后会被抄斩,因为念在他是国丈的分上,赐毒酒,留一个全尸。
他早就料到了,沈府迟早都有这么一天,只是不知道竟来得这样快。
真是却想越凄凉,罢了,不提这些伤心事了,故作潇洒的对周敏岚笑了笑,“我走了,也没什么事,能在临走之前见你一面便足以了。”
说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保重!”
短短的两个字,说的轻巧,却饱含复杂而沉重无比的情绪。
一时之间,周敏岚也竟无语凝噎,淡淡说了两个字,“保重!”
看着这个走远了的弟弟,周敏岚心里涩然,如平静无波澜的潭水,泛起了阵阵涟漪,对于沈弟,纵然有着亲情的羁绊,可是愧疚之心却更甚从前。
那一日,处死沈政的这一天,周敏岚没有去,她也不敢去,毕竟是养了她十多年的父亲,虽然对他没有父女之情,可是,难免心中还是有些百感交集。
也不知道是无奈,苦涩,悔恨,失落纠缠着她。
其实,更多的是解脱吧,彼此都解脱了。
这样安慰着自己,周敏岚不停的说服自己,让自己别去管了,他们之间没有半点父女之情,她又何苦为了他的生死而忧心。
周敏岚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过了半晌,紧闭着的眼眸睁开了,带着一股镇定还有决绝。
罢了,还有由着心去吧!
不再纠结苦恼,不再犹豫不决,站起身来,淡淡的叹了一声气,眸子里的云雾却散去,只剩下一片清明,那是一种看开了的,醒悟了的透彻。
御书房里的郑澜沧,面前是堆着如小山的奏折,他微微眯起眉眼,浓密的睫毛微翘,带着一股闲事淡然的静谧,呼吸均匀的,面色平静。
这幅模样,像是睡着了一般,又像只是在思索着什么。
周敏岚走到御书房门前,李公公侍候在门外,见到她来了,微微的躬了躬身子。
“皇上可在里面?”周敏岚启唇问道。
李公公扫了扫手里的拂尘,脸上一股淡淡的笑意,“在呢,在呢。”抬高了声音又问道,“要不,杂家给您通报一声?”
“不用了,本宫自己去便好,不必劳烦公公!”周敏岚温和笑道。
说完,周敏岚便就进去了,郑澜沧曾经下过旨,敏贵妃若要来找他是不必通传的,所以她这一进去,便无了什么不妥之处。
只是旁人感慨,敏贵妃果然是身承大过天的荣宠,真是让人羡慕。
周敏岚一来,郑澜沧便睁开了眼,眸光微转,像是明白了什么,仿佛他早已料到,她会来找他,所以便闭眼假寐,在这里等着她一般。
周敏岚看着他眼,如墨一般的漆黑深沉,她启唇欲言,还未开口,便又蹙了蹙眉,把要说的话又咽了下去,欲言又止,像说却又难开口。
郑澜沧也不急,慢慢的等她开口。
过了半晌,周敏岚终于下了决心,开口道,“我知道你很为难,我也知道沈政死不足惜,可是无论如何,我也是在沈府长大的,如今,看着他就这样死了,我也做不到视而不见,所以……”
周敏岚叹了叹气,心一定,说道,“我希望你能饶了他一命。”
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里太过寂静,寂静到周敏岚很不适应,她暗中揣测着郑澜沧心里在想些什么,可是,郑澜沧是不容许被看透的,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会不会觉得,她有些无理取闹了,或者是要求过分了。
半刻之后,郑澜沧却笑了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这下周敏岚更看不清楚了。
他这是……同意了?
其实,周敏岚心里想的什么,他都明白,他也清楚,她是做不到放任着沈政就那样死了而不管的,表面上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她的心,比谁的都还要软。
郑澜沧提笔,喊了一声,“李忠贤!”
门外的李公公听见陛下在唤他,立马走了进来,“皇上,您叫我?”
郑澜沧没有抬头看他一眼,手里忙碌的写着什么,淡淡的说道,“拟旨!”
李忠贤微微讶异,但也没说什么,恭恭敬敬道,“是!”
“沈政,勾敌叛国,其心可诛,念兢兢业业二十余载,劳苦功高,罪不至死,遂此发配淮南,永生不得踏入京城,即日启辰。”
李忠贤带着郑澜沧刚下的圣旨去大牢宣旨了,此时,只剩下郑澜沧与周敏岚两人,而现在的周敏岚已经语遏的说不出话来了。
没有感动是假的,而周敏岚觉得所有感谢的话说出来,都只是空话而已,带着满心的感激,走向前去,紧紧的抱着郑澜沧,哽咽的说了两个字。
“谢谢!”
除了这样,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只能用简单的两个字来表达她的谢意了。
郑澜沧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满周敏岚的生分,却又无奈道,“你我之间,不必说谢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