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比斯握紧了文明杖身用力一抽,就在这一瞬间心头就浮现出一丝不妙的惊惧,因为这一抽,完全没有丝毫的阻力。他的力气用的太老了,无法收力,整个人都因为他的动作向后踉跄了一步。然而就是这一步,一抹寒光乍现,文明杖的杖头被雷恩抓在了手里,杖头下则是一柄接近一尺长的细剑。他顺势向前一刺,避开了心脏的要害,直接刺入了塞比斯的小腹处。
细剑只有小指粗,刃口细窄,刺进去之后不见一丝鲜血飞溅出来,但是塞比斯的脸色都已经变了。他来不及感觉自己身上的伤口,用力一推雷恩,他的力量要比雷恩大的多,雷恩必然无法幸免,但是在被推开的过程中,雷恩抽出刺入塞比斯身体的细剑,对准了他的胳膊用力一拉。衣服瞬间被锋利的刃口切开,这一次鲜血飞溅,塞比斯的胳膊上露出了一个约有十公分左右的伤口。
伤口外翻,鲜血就像从饱满的海绵里挤出来一样从肌肉组织里挤出来,随着他挥舞胳膊的动作溅射的到处都是。
就这么短短两秒钟,一瞬间决斗圈里的强弱就有彻底的翻转。
雷恩退了几步,整理着身上的因推搡而变得凌乱的衣服,他含笑盯着塞比斯,面容平静的就像刚才两人之间并没有任何流血与冲突,只是亲切的打了一个招呼。
塞比斯的呼吸非常的急促,恐惧吞噬了他脸上其他的表情,他捂着小腹处的伤口。伤口虽然不大,但是鲜血止不住的流出来,就像是山脉中幽深的泉眼,咕嘟咕嘟往外冒着鲜血。
“你作弊!”,他嘶吼着,却不敢再上前,谁知道雷恩会不会再次将细剑刺入他的身体。
雷恩耸了耸肩,“从开始到现在,没有任何人说不能用细剑。”
“这不是细剑的问题!”,塞比斯低头看了一眼,血液顺着手缝缓缓滑落,他的脸色又白了三分,瞪着雷恩咬牙切齿道:“卑鄙!”
对于这样的攻击,雷恩没有丝毫的动怒,他反而望着被自己刺中的地方,非常有教养,带着三分戏谑,三分关怀,以及四分幸灾乐祸的关怀道:“你确定你的伤没问题吗?流了这么多血,就算是战马都快因失血死亡了。”
塞比斯立刻从情绪化的状态中走了出来,生死之间的恐怖让他忘记了此时此刻所面对的东西,立刻望向站在帕尔斯身后的宫廷牧师,张嘴便说,“快,给我治愈。”
维托站在一边脸色格外的阴沉,他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泽又很快变得暗淡,他面向塞比斯,皱着眉头,“认输吧,塞比斯。”
塞比斯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他此时的情绪激烈而矛盾,他害怕受伤,害怕死亡,这几乎是所有人类共有的通病。但是他又不想丢了自己的面子,不想被人嘲笑,成为帝都贵族圈的笑柄。放弃,和坚持,从来都不会是一对好朋友。就在塞比斯挣扎而有些走神的瞬间,雷恩一步跨过去,再一次将细剑刺进了塞比斯的胃部偏上一些的地方。
剑尖从塞比斯身后腰间探出来,顶破了他的衣服,让围观的人群再次惊呼出来。
维托此时再也沉不住气了,他压低了嗓门,望着雷恩,“雷恩伯爵,请问你为什么要再次攻击塞比斯?”
一击命中即走的雷恩再次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他挥了挥受伤带着血丝的细剑,一脸莫名其妙,“决斗还没有结束,我只是挑选了一个合适的时机做出最合适的攻击。”,他看了一眼帕尔斯女皇,“况且裁决人都没有任何话,这场决斗依然在继续。”
连中三剑的塞比斯显然失去了胆气,一个人有没有胆气,够不够凶狠,不能从他的外表上去探索。外表是极为具备欺诈力的,就像塞比斯,就像很多人,一副凶恶的样子,似乎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一旦让他们真正的品尝到鲜血与痛苦,他们的本性就会暴露。
塞比斯居然直接跌跌撞撞的冲出了决斗圈,这意味着他主动放弃并且认输,他一头撞在了帕尔斯女皇身边的宫廷牧师身上,双手紧紧抓住对方的肩膀,用一种命令式的口吻,又带着一丝哀求的恳请道:“快,治愈我!我感觉到我的生命力正在流逝!”
帕尔斯女皇微微颔首,牧首手中纯洁的圣光瞬间绽放,照出了塞比斯那种劫后余生的安心笑容,也照出了维托麻木的表情。
这个儿子,简直太让他失望了。
他瞥了一眼塞比斯,走到雷恩面前,非常友好的伸出手,“很精彩的决斗,让我更了解诡诈这个词的深度。恭喜您,您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雷恩握住了维托的手,随意的摇了摇,“您无法去判断一个独立的没有比较的人是强大还是弱小,所以这必须要有一个可以比对的对象。”,他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塞比斯,气的维托手都抖了一下,这话无非就是说塞比斯是个只会说大话的弱鸡,偏偏维托还不能反驳。自己的儿子被雷恩捅了,自己还要恭喜对方,越想维托越郁闷,他立刻就松开了手,觉得与雷恩相处哪怕多一秒都是煎熬。
“再次恭喜您,我去看看塞比斯……”,他找了个借口想要脱身,哪知道雷恩居然也要跟着他。
“我也想看看可怜的小家伙,我很抱歉,毕竟是我刺伤了他。”,脸上丝毫看不出有任何歉疚,反而洋溢着胜利者的开心笑容,简直就是拉仇恨的典范。维托嘴角一弯,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转身走到塞比斯的身边。他看上去好像并不是很关心这个次子,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对这个次子他多么的看重。
塞比斯从小就表现出非常聪慧的一面,聪慧到让人感觉到惊讶,尽管成年之后他表现的似乎并没有童年时那样异常,却也算是一个聪明人。当然,这些都不能影响到维托挑选继承者的决心,真正让他将塞比斯列为自己的继承人,还是因为塞比斯的血脉。
神圣的血脉有一种莫名的力量,越是纯洁的血脉,越是能在传承时获得更加高级,更加强大的力量。
比如说格雷斯。
格雷斯的血脉被誉为帝国有史以来最纯净的血脉,他也被远古的祖先赐予了无比强大的战斗力,当他的能力全开时,可以直接用自己的肉拳摧毁城墙。又比如说帕尔斯女皇,作为奥兰多家族这三代以来血脉最纯净的女皇,她被赋予了心眼的能力。任何血脉纯度低于她的人,都能被她一眼就看穿内心世界。
黄金贵族想要强大起来很难,也很容易,只要拥有一个“能力”出众的族长,就完全足够将家族带入一个更高的层次。
抛去这些外在的因素,继承人个人的素质也很重要。维托一直想要将塞比斯培养成为一个强者,但很明显的他用错了方法。强大并不是通过摧毁弱小者的心灵和肉体来养成的,只有挑战更强的人,更困难的事情,才能让一个人真正的成长并且强大。如果说欺负不如自己的人都能算强者,恐怕所有人类都是强者——至少他们要吃肉。
见到雷恩也靠了过来,塞比斯眼角不可控制的抽搐起来,他抬起鲜血淋漓的手揉了揉右眼,眼皮子依然在蹦。他有些畏惧的让开了一步,这一步完全是出自本能,他真的是害怕雷恩了。并非是雷恩伤害到了他,而是雷恩伤害他之后那种淡然,以及伤害他之后此时还能表现出这样的虚伪。
也就是这一步,让维托的表情一僵,黄金贵族的族长以及下一代的精英和继承人都在这里,塞比斯今天的一切都将成为一个笑话被传出去,让安图恩家族蒙羞。他原本还想要过去安慰一下塞比斯,说些让他能放松的话再鼓励他一下,但此时,他停住了脚步,默默的看着塞比斯。
塞比斯可能并不清楚,就这么一步,他和黄金贵族的族长这个拥有无数特权的位置,有了一道天堑。如果在未来一段时间里他不能弥补自己所犯下的过错,或许维托会剥夺他继承人的身份。
我们可以打不过巨龙,可以打不过骑士,但是我们的心灵,能战胜一切!
这是安图恩家族的祖训,塞比斯玷污了祖训,他胆怯了。
雷恩站在塞比斯的身边,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一脸歉然,只是这表情让安图恩家族的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打心底的反胃,“我需要向你道歉孩子,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完美的控制自己的攻击性,所以我要为你的受伤道歉,我也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你是我的晚辈,我对你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他笑的真诚,说话时的语气也格外的真挚。
帕尔斯女皇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她转身挪了一步,站在了塞比斯的身边,望着雷恩,“好了,雷恩伯爵,塞比斯会原谅你并且感谢你的致意,你现在应该让他有多一点的时间放松一下。”
“如你所愿!”,雷恩笑着微微欠身,“我想我该告辞了。”,说着他向那些站在一起冷眼旁观的黄金贵族族长们欠身行礼之后,对着周围点点头,将手中的文明杖头丢在地上,捏住领子拽了拽,转身离去。
望着雷恩离去的背影,塞比斯僵硬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此时他才感觉到剧烈的疼痛,以及在治愈术下伤口快速愈合时那股子深入人心的痒。
就在这个时候,一架马车快速的从银环区进入了金环区,守卫原本还想要阻拦并且检查这架马车,但是当他们看见马车上金色的荆棘花环绽放着迷人的金色时,纷纷收回了手脚。
这是一位黄金贵族的马车,以他们的身份和地位,在阻拦的过程中即使被当场格杀,也不会有人为他们鸣不平。
在这个国度里,黄金徽章的贵族,永远都拥有足以无法无天的特权。
马车在颠簸中停在了雷恩的庄园外,阿尔玛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她拉动了门铃,很快冯科斯就迎了出来。
其实分开也就三个月,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就像分开了很久,冯科斯露出了热情的笑容,一把搀扶著阿尔玛的手臂,兴高采烈的问道:“好吧,尊敬的女士,是什么风将贝尔之花吹到了帝都来?”
贝尔之花只是一个戏称,冯科斯是一个开朗的家伙,他喜欢给自己身边的人起一些不过分的外号。
阿尔玛一脸焦急,“大人现在在吗?”
冯科斯顿时意识到阿尔玛可能有非常重要的事,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他立刻拉着阿尔玛走进庄园,一边走,一边说,“大人刚刚从皇宫回来,现在正在梳洗。”
油烟、香烟、香水、汗水等味道让雷恩有些厌烦,一回到家里就毫无形象的脱掉了衣服一头扎进浴室中。对于今天晚上所做的一切,他并不后悔,而且他相信,他暗示的人也应该收到了他的暗示。
就在这个时候,浴室的门被打开了,雷恩望了一眼,思维略微停顿了一下,立刻问道:“有急事?”
阿尔玛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直接走进浴室,拿起浴巾开始擦拭雷恩的身体,“奥尔特伦堡出了一点小麻烦。”
在阿尔玛眼中,原本平静如湖泊湖面的雷恩突然间气势陡然而变,变得就像乌云遮盖下波涛汹涌的海绵,滔天巨浪不断冲刷着她的身体,让她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得雪白。
如果要说这个世间对雷恩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第一就是他的小命,第二就是奥尔特伦堡。一个是生命,一个是维持生命的东西,这两个东西都不能有丝毫的意外。
他眼睛微微转动,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偏向一边,眼角的余光停留在阿尔玛身上,让这个老技霸差点失禁尿崩出来。
雷恩的气势太可怕了,可怕到她都已经有些难以呼吸,即使是双腿都开始颤抖起来。
“怎么?出了什么事?”,他披上浴巾走向浴室外的书房,贵族的庄园就是这点好,任何地方都有浴室,任何办公地方都有一间卧室。
阿尔玛在雷恩的脚步声中从一片空白中回过神来,紧随其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