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离将手在布巾上擦着,又拍了拍四师兄的脸。
“真乖。”
而四师兄呢?就像是一条得了夸奖的狗一般摇头尾巴晃着,引得一阵莫名的痛心在我心底里面荡着。
玄离朝着我走过来,从桌子上取来一颗坚果,迷离的一双眼映出那颗坚果一把落下去,掉在地上,我的脚下便是出现了一个偌大的黑洞。
“我就给你七天哦,如果你不回来,我就把你师兄的脑袋砍下来也从这处扔过去。”
我抿着嘴。
黑洞开始旋转,我一把落了下去,落了多久不知道,只知道起先的几秒都是不停的往下,之后便是被什么力气牵引着一路朝上面飞出去。
破土而出在平策军的军营,此时已经是残枪断旗,几个兵将盖着营帐的碎布围坐在一个烧着水的炉子旁。
“你是?”
身后就是雪君了。
我把自己身上的术法捏掉,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缓缓转过头,望见了雪君的一双眼。
那双眼先是惊讶,之后又慢慢地点满了柔情。
“上仙,你又来了。”
这一声问的,为什么我浑身都是毛毛的。这里温风暖吹,我却似乎是身处寒冰中一般。
“恩,你们最近怎么样?”
雪君摇摇头。
“诶,你看啊,是之前那位上仙。”
“是啊,上仙来救咱们了,咱们可以回去了,可以见老婆孩子了。”
身后是什么发出的声音,那群伤病的希望吗?
“将士们都以为自己一定会被杀死在这片山海关了,只是前一晚还曾愁苦的喝到伶仃大醉。”
“军中的风纪不好,你也是实在应该好好管一管的。”
“大抵是我的心里也觉得这次应该为国捐去了吧。”
“蜀山的道长们还在,不会的。”
“蜀山的道长们自己能够脱身也是靠着修为精纯,哪里会管这一大营帐的士兵呢?”
“那你们还有我,不是吗?”
我最后的这句话,说得多么违心多么小声,可是她听了去,为什么满目的柔光泛着光芒,那是什么?也是希望吗?
“我活与不活都没什么所谓就是了,只是我的这群将士们,大多都是追随着我一同出生入死的,实在没有什么道理要他们随着我一并卖命。”
她这般不顾死活,对我到底是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四师兄虽然平日与我不好,但是毕竟是我须臾山的亲人;而雪君,我们虽然只是一面之缘结下的情谊,可是在这乱世之中,她这等女英雄又是不可多得的,叫我如何取舍,如何抉择?
“上仙是在思量什么?不过说起来你为何方才是变了一番模样,额,还是说,你是上仙吗?”
“雪君,莫要胡闹了,变了一身模样不过就是要避人耳目罢了。”
她点点头。
“去找个人将士兵拢起来吧,听说蜀山的道长们也在这里?”
“对的,山海关本是我们要抢先夺下防守的地方,只是为了方便他们先去扫清障碍都是他们清除一处地界我们就记录一处的。前几日他们过了桥去,我们在这边记录着,正要过去却是两边同时遭到了魔族的伏击。人家是道长,自然可以用奇门遁甲法术保的自己平安,只是我们却只能一个一个冷刀冷枪的往上顶,所以也捡不到什么便宜。”
如此说,蜀山那边与这边已经相隔开了吗?所以我就算是随便施展个术法将雪君变没了,也没不会有人在意的?
“如今我们这边背靠着河水,可是对面的蜀山也靠着?”
“的确是这样,只是我们平日里沟通也只能用信鸽,且不说这山崖高多少百丈,单说相隔就是甚远。从中了埋伏时候,那条桥便是燃起了熊熊的火来,实在是过不去人。”
我听着,点点头。不过大抵是给了我三天的时间,我此时是百般都寻不到一个真切的法子来,不如就从长计议好了。
“上仙现在怕是就要帮雪君一个忙。”
“你说。”
“这次来犯的魔族头领是一个男人,他想要收编我们平策军,说要给我们渡化了魔魂为他所用。雪君自然不同意,他便是给我下了最后的通缉,今晚他便要派人来到我们营帐中来问我的意思。”
“听你这般说,看起来我来的倒还真是时候。”
她点点头。
“你们怎么打算的,有人想要答应吗?”
“军中没有一个人愿意的。”
“哦,这便好,这便好。”
如今到底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我倒是真的不明白,明明是以贪嗔痴出名的凡人,怎么也会有这般大的力量,如今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了自己能活下去而出卖了灵魂的。
“如果你们不愿意,我今晚把他拖出去斩了就是了。”
“这,怕是不妥吧。如今我们不给那个人面子已经是灭顶之灾了,若是再......”
“结果最坏也就是那样,不对吗?”
我是打算好好的将心里的气撒一撒之后再作打算,如今正是有着一位狗腿子来到我们这里来给我这个机会,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受用呢?
夜至,雪君随意的吩咐下面的人准备了几道菜就与我在营帐中等着,不多时正是来了一个浑身黑甲的男人身后还跟着四个精兵,带着武器。瞧起来他的地位也是不小。
“怎么样,雪君将军,我家主人要我来问问你可愿意接受了主人的意思?”
“这......”
雪君打眼过来望望我,我却本是打算喝上几杯的,只是平日里她倒是英姿飒爽,怎么的一有我跟在身边倒是开始扭捏起来了?
“要我说,你们魔族到也该听听我的意思。”
我将酒杯中的冷酒灌了一肚子,对着他道:“我说要你们魔族离开山海关,并且不许动我们一兵一卒,你可做得到?”
“啊?哈哈哈哈哈,雪君将军怕是黔驴技穷实在寻不到什么好法子倒是弄了个傻子出来吧?你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局面,若是不我们家主人怜悯你们,给你们一次重生归顺的机会,你们怕是早就横尸遍野了。”
“呵呵。”
我嗤笑。
“你笑什么?你知不知道,我们杀死你们一个凡人只需要一点点力气,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啊?哈哈哈哈。”
“呵呵,你特么的是不是有些得意了?”
啪!
酒杯被甩在地上,他震怒,身边的我们的几个守卫一把将刀子抽出来对着他。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这群废物,本大爷给你们面子来和你们谈,你们倒是觉得自己有资本了是不是?信不信本大爷一刀劈了你们?”
“给老子坐下。”
我已经开始安奈不住自己的心情,雪君向后坐了坐,坐到了方好可以一把将枪抓起来的地步。
“哼,给我等着,你们这群人类,等死吧。”
唰!
他转身,我手中的什么物件飞了出去,之后几股鲜血扬在了营帐的四周,他们四个被钉在两排。
“上仙!”
我望了望,自己手中少了的究竟是什么?
是一双竹筷子。
“去,把他们的尸体给我摘下来,烧了喂狗。”
我一把起身,衣袍抖落一声偌大的声响。
“玄昊,你等等。”
雪君在身后拉住了我。
“玄昊上仙,我还是不敢相信,我们这样的话......”
“你还要受他的气不成?”
“那你如今一把将他们杀死了,魔族定然是不由分说就要派来大军将我们血染一片。”
“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能耐,老子还没怕过谁。”
雪君将我拉着不肯松手,我们两个在营帐中站着,今夜的星海甚是明亮,身旁还有些飞虫嗡嗡的声响。
呜!
士兵将他们的尸体拖到桥上引燃烧了起来,远处却是不绝的号角声,之后就踏破山河的震响,朝着我们这边一路过来。
“不好,魔族来犯了,众将士整军迎战!”
我打了斜眼瞧着,雪君回过神朝着营帐喊着,营帐不大,每个帐篷里都有起身的身影。
如此我就是自己被晾在这里,在这里思考着。
如今我已经将事情推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固然是有些草率,但是此一战,我可以名正言顺的让雪君消失,也可以以一战涨一涨平策军的士气将魔族剿灭。
如今两个场景在我面前荡着,一个是雪君被洗了元神变成魔将的模样,一个是四师兄一脸谄媚的倒在玄离怀中,脖子上沁血的模样,该如何选呢?
魔族铁骑已经在营帐外列好了阵仗,对比起来这边的平策军倒是可怜了些,我执着碧落剑一路走出去,望着打头的高个的魔族男人。
“老子在这里,你们伤不到任何人,还是滚吧。”
他望了望我。
“哎呦呦,这不是玄昊吗?上次被女煞大人打的屁滚尿流的那个小子?啊哈哈哈哈。”
“你们家女煞大人说没说过之后的事情,差点殒命的又是谁?不过就是你们家的大主子祭司来将她救了罢了。”
“行了,别装了,玄离大人的书信我们都受到了,你不过就是哭着求玄离大人给你一条生路,代价是什么,不过就是平策军的首领雪君,对吧?”
我蹙眉。
“你如何知道?”
身后是一片惊叹,和几声往后退的声音,只是雪君潋滟晴光,没有向后挪动一步。
“模样我倒是不知道,是你我也不知道,只是玄离大人说过,他在那个人身上留下了一只手帕,你瞧瞧你胸口揣着的又是什么?”
我往下微微低头,还不及望见,只是觉得一阵甚是扑人的奇香,果然如此。
“玄昊上仙......”
雪君在身后喊了我一声。
“他说的没错,就是玄离来让我抓你的,代价是我四师兄的性命。”
她还不死心。
“你打算如何?”
“我不知道。我的四师兄算是我的亲人,与我有了几万年的交情了。何况我不能背叛山门......”
“我懂了。”
雪君抿着嘴,眼中漫出了泪水,向后退着,退着。
忽然,一根冰凉的东西插进了我的身体里。
“平策军听令,今日就是我们黄泉相聚的日子,到了下面,雪君给你以黄泉做酒,只求热血未干,无人做质子!”
一杆长枪,雪君的长枪吗?
我轻轻挥起碧落将枪打断,身后齐刷刷的一片声响,平策军用刀枪对着我。
噗。
胸中的断枪拔出,已经漫出一些血来,疼的厉害。我本是只需要一个决子就可以把这等程度的痛楚磨平掉,但是我好喜欢,好喜欢这种真实的,痛心的感觉。
“雪君,别抵抗了,结果都一样的。”
她一把甩过断了的枪把,打在我的脸上。
那根枪,在她手下的的地方已经有些褪色,与雪君手上的老茧紧紧的贴合着。
“我平策军誓不为奴,可杀不可辱,不像你们这些有些能耐的神仙,一点原则都没有!平策军,上,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要守住我军威严!”
又是这句吼声,我的眼前,那一日初见,她手中的旗帜,一步腾空杀进千军万马,又是那个她吗?只是今日,她的枪头,插进了我的身体里。
“玄昊,雪君敬你是大爱世间的英雄,与你交好,还有些爱慕之情,如今雪君对你失望透顶!雪君如今送你的这一枪,就算是断了我们的情谊,只求下辈子不要让雪君再遇见你?”
这一枪?送我最后一程吗?
“哈哈哈哈哈,雪君,这一枪刺在心中,只是疼罢了,你还真的觉得能够杀死我?你还真的觉得你懂我?”
我的眼中有些湿润,我是激动,不是伤心,这两块碧玉化出水来,不是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