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停停走走,窗外的景色逐渐变成单一的墨色,只有在途经站点的时候,路过了那一个个灯光闪烁,霓虹重影的城市,才可以看出一些不同。
或许是近日的奔波劳顿,钱辉的爸妈已经沉沉地睡去,这让我十分的羡慕,靠在这几乎竖直的车座上,竟然还可以睡得如此安稳。
但是我的头几经尝试,仍旧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放置,总之在闭上眼睛的瞬间,脖子就不由自主地歪向了一边,于是我索性睁开眼睛。
而过道一旁的崔明伏也没有再跟那红发女郎看手相,不过车子走了一阵子,陆续有人一站站地下车,车厢里面倒是宽松了不少。
那红发的女郎也不知何时从崔明伏的对面,换到了崔明伏的身边,头靠在了崔明伏的脖子上,那火红的头发就缠绕在崔明伏的脖颈周围,这让人觉得崔明伏的脖子上仿佛缠绕了一条猩红色的围巾。
我看到老崔的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仿佛一条灵活的蛇,滑到那红发女郎的上衣当中,好像寻巢探穴一般,于其中穿行,而那女生也紧紧地闭着双目,从喉头当中传来了阵阵地低吟,并未反抗,这给了崔明伏莫大的暗示,他也愈加大胆起来。
看到这一幕,我不禁对崔明伏心生佩服,即使在如此的条件下,就可以在数小时之内,搞定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人,让其甘愿成为他手中的玩偶,着实厉害!
与此同时,就听到“嚓”地一下轻轻地摩擦声,肩膀上顿觉一沉,我心下稍惊,慢慢地把眼珠侧了过去,哎呀,不会吧。那冰山美人崔明丽,整颗头颅正结结实实地靠在了我的肩膀上,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慢慢地抖动,就好像是雨后微微地沾上雨滴的蜻蜓翅膀,纤长而灵动!
火车仍旧在“况且况且”地往前开着,我的心脏也随着这火车一抖一抖的,眼珠不由自主地斜到了崔明丽那边,此时她的呼吸声近在我的耳边,那温暖的鼻息喷薄出来,直直地冲到了我的耳垂。
她嘴角微扬,一抹玩味的笑意,就这么地漾在了唇边,看到这一幕,我的呼吸都要暂停了——我终于看到了她面瘫之外的一面,其实睡着了的崔明丽是那么的安详、美好甚至还透露出一种单纯的可爱。
“嗡嗡嗡……”手机在口袋里面震动起来,我从口袋取出,不禁脑袋涨大,竟然是小鱼儿,我看了看时间,现在正好是晚上11点半,这是小鱼儿的正常作息时间。
而每到了这个时候,小鱼儿都会给我打个电话,这仿佛成了她睡觉前的保留项目,但是现在崔明丽的头正靠在了我的肩膀上,假使我现在接了电话的话,一个不注意把崔明丽给弄醒了,再发出点儿什么声音,我他妈有理也说不清了。
但是电话就在此时急促地响着,小鱼儿的心思比较细腻,若是让她察觉出了蛛丝马迹,定然这一整晚别想安眠了,想到此,我把手机放在了座位前的桌子上,想慢慢地把崔明丽的头从我的肩膀上移动起来。
可我的手还未碰到她的头,肩膀只是抖动了一下,崔明丽的睫毛猛然颤动了一下,搞得我的心一震,手就静止在了当下,连眼珠都不敢再转动了。
放在桌子上面的手机又“嗡嗡”地震动了两声,旋即那屏幕整个儿的黑了下来。我的心也静止在了当下,一种强烈的负罪感,慢慢地从我的心中升腾而起,我甚至想到了小鱼儿坐在了床边,嘟起嘴吧看着手中的手机,还有那手机当中传来的声音的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我深吸了口气,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而就在此时,肩膀上的崔明丽微微地“嘤咛”了一声,慢慢地把头转向了一边,整个儿地从我的肩膀上挪了起来。
我长长地吁了口气,抓起桌子上面的电话,快步走向了厕所,把门关紧之后,给小鱼儿回了个电话。
“刚刚你没接电话,我好担心呢!”小鱼儿的声音满是温情,我看着窗外那一片黑茫茫的夜色,想起了我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小鱼儿,顿时心中一阵悲凉。
小鱼儿又叮嘱了我几句,现在正值冷热交替的时节,这温度,仿佛是随机播放的,叫我自己一定注意增减衣物,她现在正努力积攒假期,等攒够了,一定第一时间来到省城看我。
电话挂断之后,我走出厕所,站在两节车厢的交界处,慢慢地抽着一支烟,心头涌起了一种失落的感觉!我总是把自己处于一个生死未卜的境地。
而我的小鱼儿却每天都在为我提心吊胆,我爱她,但同时却连一个最基本的安定环境都没有办法给她提供,想到此,我猛吸一口烟,顿时头昏脑涨,喉头传来了一阵的刺激,我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刚刚转过头去,就看到崔明丽从厕所里面走了出来,她刚刚洗完了手,正要返回座位的时候,立时停下了,站在这两节车厢的交汇处,定定地看着我。
这交汇处的封闭不是很严实,夜风无孔不入,把崔明丽的长发慢慢地撩了起来,她今天穿了一件长款灰色的棉衣,仍旧是一条黑色紧身裤,那两条修长俏丽的大腿,仿佛是两条高耸入云的擎天柱。
没想到,她竟然慢慢地走向了我。我的心脏又是一阵紧缩,不会吧,她这是要干嘛呢?不会是刚刚她的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睡着了,就以为是我在占她的便宜吧,草,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这可真的比窦娥还冤呢!
“你……”她的眉间竟然出现了一种少有的柔和,“以后还是少抽烟了!”
我正暗自嗟叹,她怎么会突然间跟我说出这样一句话,而此时,她正转身要走。我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等下!”此话一出,崔明丽转头看向了我。
“什么事?”她看着我,眼睛里面也出现了诧异的神色,自从她来到了这个仙祐堂,我和崔明伏很少和她讲话,大部分的时间,她都是在这法堂里面料理着自己的事情,和我们也鲜少交流。
我吸了口气,“你为什么要帮他们呢?”我冲着座位的位置努了努嘴巴。
崔明丽靠在了车厢壁上,一头的黑发又散落在了面前,夜风吹来,把那头发又慢慢地吹散,露出了清丽的容颜。
“有烟吗?”崔明丽没有抬头,只是幽幽地传出了这样一句话,我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这位姑娘。
“给我一支烟!”她抬起头,黑发下垂,那双眸子里面,满是坚定。
我赶紧给她递过去了一支,随即也把打火机递给了她。她点燃之后,吸了一口,只是被呛得咳嗽连连,看来她还是没有习惯这烟草的味道。
崔明丽一把把手中的刚刚烧了一点儿的烟扔到了垃圾桶里面,抹了一把眼睛,我这才发现,此时的她,竟然在哭。“韩小天,你有爸妈,真好……”
崔明丽喃喃地说着,此时我也明白了她之所以会帮助钱辉爸妈的缘由,原来,崔明丽不是自幼失去双亲的孩子,她母亲在生下她的时候难产而亡,只是父亲把她拉扯大,虽说家境一般,但终究还算是幸福。
她们家就住在东北的一处山脚下的一个村落,因为年头久远,她也忘记了那个村落的名字了。而就在4岁那年,一次的山体滑坡,把他们家的房屋整个的埋入其中,但是父亲却把她紧紧地护在了身子底下,最终她得救了,但是父亲却永远离开了。
“我忘不了我爸在死之前一直在嘴里面重复着的‘活下去,活下去’,所以,当看到这叔叔还有阿姨的时候,我就想起了我爸……”
崔明丽说着,立直了身子,抽了抽鼻子,走到了洗手池边,洗了把脸,又重新回到了那座位上面,我呆呆地站在那边,突然觉得,我竟然一直都不认识这个人。
我也胡乱地在洗手池边,伸手接了一捧水,往脸上胡乱地撩了一把,看着镜子里面那灰头土脸的自己,我使劲地摇了摇头,“老二,你可得等着我们啊!”
默默地在心中念叨出了这句话,我又重新走到了座位上,慢慢地把头靠在了座位上,火车继续往前开着,那车轮和轨道的摩擦声,仍旧不绝于耳,我靠在了车座上,闭上了眼睛,就在这凌晨时分,一股强烈的倦意袭来,竟然悠悠地睡觉了。
梦中,只觉得一双温暖的手掌轻轻地抓住了我的肩膀,一股热流袭来,肩膀上又多出了那股重量。我睡得昏昏沉沉,或许是崔明丽吧,潜意识里面这么觉得,但是好奇怪,那眼皮却似乎有千斤之重,怎么也睁不开。
而这火车也依旧在向前开着,即使闭着眼睛也感觉到了天光慢慢地亮了起来,看来是越来越接近目的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