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琰昨日所见是个男装打扮的,而画上的则是女子。
画中的女子穿着大红色的战甲,手里拿着长枪,黑发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她的面容妩媚,冷眸里若泛着秋水,眉宇之间却又带着一股英气,眼神睥睨,威风凛凛。柔媚与威风恰如其分地柔和在一起,变成一个无比闪耀的存在。冷风似乎吹起她鬓角的头发,她朝着他张扬地笑着……
崔琰也笑了。
他未见过她女装的模样,但是觉得她女装就该如此。
崔琰叫来了下人,那画已经卷好,递给了他。
“明日宫中若是来人,便将这幅画给他,说崔某已有心上人,便是画中女子。只是惊鸿一瞥,崔某并不知女子身份,还望皇后娘娘帮忙找找。”
下人恭敬地接过了画。
公子竟然有心上人!
下人心中震惊,觉得这是极为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却也不敢问,垂着脑袋退了出去。
崔琰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对自己的主意极为满意。他初入京都,人生地不熟的,寻人并不好寻。他还想着去何处寻找那姑娘,如今帮忙的人便送上门来了。
以皇后娘娘的权势和身份,过不了几日便可以知道她的身份了。
皇后娘娘,这件事便辛苦你了。
崔琰心中颇为期待,心情不由得好了起来。
顾天澜送去的三幅画像本有试探之意。她和崔琰不过一面之缘,只觉得此人不如他面上的温文尔雅,至于他的喜好,并不知晓。
崔琰有喜欢的便罢,不喜欢便继续送。看公孙奕的架势,便是势必要给崔琰选一个夫人了。
公孙奕对她和其他妇人一般去看崔琰很不满意,妒火作祟,若是能给崔琰寻个夫人,平息了公孙奕妒火,又能拉拢崔琰,也是好事一桩。
顾天澜自己造的孽,便只能自己去偿还了。
顾天澜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收到崔琰回信。
内侍恭敬地将那幅画像递给了顾天澜。
“娘娘,崔公子看过那三幅画像,说自己已有心上人,便是这画上的人,但是他并不知道画中的人身份,还望娘娘能帮他。”
顾天澜刚要接过内侍手里的画,一人突然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公孙奕听到了内侍的话,心情显然不错,将内侍手里的画抢了过来:“崔琰有心上人了?朕说了要好好给他寻一门亲事的,既然他有了心上人,无论谁家姑娘,朕都能把她寻出来……”
公孙奕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因画上的人根本不必去寻,这人他熟悉地很,他闭上眼睛都能勾勒出她的容貌。
公孙奕的心中有一股怒气翻滚着,只觉得那副画格外刺眼,想要将它撕成碎片,但是看着那面容,又极为不舍。
顾天澜一看他脸色变化,心里便‘咯噔’一声,觉得有不好的事发生了,待看到画像上的人,便知道公孙奕由喜转怒的缘由了。
顾天澜觉得颇为滑稽,简直祸从天上来。
她与崔琰不过一面之缘,崔琰对她并无什么特殊的地方,甚至为了不使用阴谋暴露想要杀了她。崔琰怎么会喜欢她?顾天澜几乎要怀疑崔琰是故意为之的了。
难道崔琰已经知道她的身份,故意要挑拨离间?
不可能的!
“他怎么敢?!”
公孙奕像是愤怒到了极点,对于崔琰的痴心妄想。他手臂上的青筋爆了出来,恨不得骑着马冲入崔府,将崔琰拖出来狠狠地鞭打一顿。
他为帝王,早已喜怒不形于色,但是唯有对着顾天澜的事,会失控。一旦想到有人敢觊觎他的阿澜,公孙奕便觉得宛若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脏。
公孙奕的眼中是真的有了杀意。
顾天澜看着他的模样,连忙劝道:“崔琰只是不满你为他定下亲事罢了。而且,崔琰并不知道我的身份。”
他并非真的对她有意思。
公孙奕的怒气并未散去。
地上跪着的内侍已经瑟瑟发抖。
他在宫中伺候的时间不短了,还是第一次看到皇帝这么可怖的模样。
顾天澜对内侍道:“你先退下去吧。”
内侍听到这声宛若新生,慌忙退了下去。
房间里只剩下顾天澜与公孙奕二人。
顾天澜起身,走到了公孙奕的身边,替他捏着肩膀,一脸讨好,声音软绵绵的:“墨寒,莫要气了。这是一场你与崔琰的博弈,你若是气坏了身体,不正如了崔琰的意?”
公孙奕伸出手,抓住了肩膀上顾天澜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面前,盯着她的脸看着。
说实话,崔琰其实画的不错,一眼便看出是他的阿澜,但是实际上,形似,但是神却差了许多分,崔琰区区一幅画,又岂能画出他的阿澜?
这样想着,公孙奕的心情便好了许多。
公孙奕粗粗地喘了一口气。他又并非委屈求全之人,他不好过,也不会让崔琰好过。
公孙奕拧着眉想了一会儿,很快,紧皱的眉毛散开,脸上如云开月明。
“阿澜,既然崔琰要娶画上的人,那朕便允了他。”
顾天澜看着他脸上那令人发寒的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陛下体恤臣子,礼贤下士,乃是旷古绝今的明君。”
“朕为明君,自然离不开阿澜这般贤良淑德的皇后。”
“陛下圣明,臣妾不过锦上添花。”
两人便这样互相吹捧了一番。顾天澜在军营中插科打诨多了,说这这样的话也丝毫没有脸红,公孙奕夸她的话,她也生生受了。
于是,当房门打开,内侍看到的又是帝后琴瑟和鸣的模样。
这大概是最奇怪的帝王了。
一般帝王登基,除了大肆封赏之外,还会广纳后宫,而这位皇帝,一直独宠皇后一人,且无纳妃的痕迹。
也不知是皇后魅力太大,抑或皇帝太过痴情,抑或这两者兼任有之。
第二日,顾天澜刚梳洗完,公孙奕便已经早朝归来了。
公孙奕俊朗的脸上满是兴奋。
“阿澜,朕带你去看些有趣的东西。”
顾天澜知道要出宫,又将自己的华服换成了便服。公孙奕也换了一身衣裳,他偏偏要与顾天澜穿一样的颜色,不过这样两人走在一起确实更加相配了。
公孙奕并没有命人备马车,而是从马厩了牵了一匹好马,两人共乘一匹马。
两人都已经抛弃帝后的身份,宛若一对最平凡的小夫妻。两人走过繁华的街市,走过安静的巷道,走过绿意盎然的郊野,两人登上京都的高墙,眺望远方。夕阳下,两人乘在马上,马走得很慢,顾天澜从背后抱住了他,将脑袋靠在他宽阔的背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那一刻宛若春暖花开。
这便是大梁啊,这便是她与公孙奕的江山啊。没有望月,没有朔云,百姓们脱离了战乱,过得更加安稳了许多。
有时候,武将解甲归田也未必不是好事。
武将不必戍守边疆,便是天下太平了。
两人最终停在一间豪华的府邸外。
这府邸是公孙奕上次下来的,刚刚翻修过,大门上写着‘胡府’二字。
这是礼部尚书胡大人的府邸。
顾天澜对胡府的印象便是胡氏女,胡氏女在京都素有美名。胡氏女,貌不凡,但是自幼跟着师父学艺,会一些拳脚功夫,所以顾天澜看到胡氏女画像的时候,便掠了过去。
顾天澜坐在马上,公孙奕牵着马,从正门绕着围墙走,走到一处偏僻的地方。公孙奕将马拴在了树上,便拉着顾天澜越过围墙,悄悄潜入了胡府。
两人趴在一处隐秘的地方,正对着的正是胡府的内院。
顾天澜疑惑地看了公孙奕一眼,公孙奕将食指放在嘴上,‘嘘’了一声,示意她再等等,
顾天澜便不做声了,耐下心来等待。
过了一会儿,内院里突然热闹了起来。
“小姐,饶命!”
一群仆从落荒而逃,后面追着的是一个人高马大的女子,双手拿着两只巨大的锤子,甚是威武。
顾天澜目瞪口呆地看着公孙奕。
公孙奕道:“胡氏女。”
素有美名的胡氏女怎么会是这样的?
“我看到的画像可不是这样的。”
“胡尚书爱面子,自然不想人知道自己有个粗鲁野蛮且身形威武的女儿,于是对外道自己女儿不过会一些拳脚功夫。至于画像上的人,则是经画师润色过的。”
这画师也是厉害,一润色跟本人完全是两个模样了!
“阿澜,你觉得这胡氏女配崔琰如何?”
崔琰的身形不过胡氏女的一半,顾天澜难以想象两人在一起的模样,崔琰何等英杰,跟胡氏女在一起简直是暴殄天物。
在公孙奕含笑的注视下,顾天澜道:“甚好。”
回宫后,顾天澜又写下一封书帖,将崔琰送来的画像上的人的身份认真地杜撰了一遍。
崔琰没想到这皇后这般本事,短短一日时间,便将那女子的身份查到了。
胡氏女,尚书府的嫡女,书香门第,但是自幼学武,会一些拳脚功夫。
崔琰问侍从:“你可曾听说过胡氏女?”
侍从道:“胡氏女的美名传便整个京都,今年十八,提亲的人已经踏破门槛。但是胡尚书很宝贝这个女儿,没人见过胡氏女的真容。”
想着那一日的一面之缘,崔琰勾勒出一个淡淡的笑:“哦?这般倒是与本公子甚是相配。”
那些想嫁他的人也踏破了崔府的门槛。
他尚且不知这是公孙奕的又一步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