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天澜在密室里坐了许久,渐渐地,她觉得周身起了一股热气,那热气源位于她的丹田处。她引着热气出丹田,绕周身一圈,浑身也生出了一顾力气。这种感觉十分熟悉。
顾天澜死而复生,且换了一具身体,她并未有太大诧异,很快接受了这件事,因为在她的意识深处,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后来,她觉得自己丢失了一段漫长的记忆。顾天澜知道那记忆的存在,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顾天澜的新身体堪称娇弱,丹田空荡荡的,没有丝毫内力。顾天澜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这具看似纤弱的身体不该这般不堪一击。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是对的。她的内力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而今,那压制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消散消失了,她体内的内力再次重见天日。
顾天澜从密室出来的时候,依旧是那样柔柔弱弱的身躯,却又像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她的嘴角微微上翘,眸子黑得发亮,她顶着一张普通的脸,却有种奇怪的魅力,让人移不开目光。
院子里空荡荡的,并未有观众。
唯有一双眼睛,隐在暗处,贪婪地看着那张脸。
阿澜,你的内力已经恢复了,何时才能恢复记忆呢?
男人的话音伴随着一声叹息迅速消失地无影无踪。
顾天澜回到了凌府。
一踏入凌府的门,顾天澜便感觉到一股奇怪的气息。
压抑的,血腥的,不安的,种种负面气息压在这座府邸上空,让人透不过气来。
顾天澜径直去了凌玉的住处,那里是整个凌府最隐秘的地方。
顾天澜一去,便被管家拦在了门口。
老爷不让任何人进去。
空气中的血腥味更加浓了。
我要见凌玉。顾天澜道。
老爷不让……
事关凌府上下几百条人命。
顾天澜的话有种莫名的信服力。管家违背了主人家的意愿,再次进去汇报了这件事。
管家是红着半边脸出来的。
老爷让姑娘进去。
顾天澜一进去,便看到十分血腥的一幕。凌玉坐在那里,喘着粗气,眼睛发红,充满怒意。他身边站着两个身形高大的黑衣护卫,面前则躺着一人,浑身是血,奄奄一息,从衣着依稀可见是凌府的仆从。
看来是出了内鬼。
他做了什么?顾天澜问道。
凌玉眼带戾气:这人想烧掉宗祠。
顾天澜不由得一惊。
她以为顾天晴会偷偷往凌府放一些谋反的证据,却没想到要烧掉宗祠。宗祠是顾天晴对付凌玉的把柄,她为何要自己动手毁掉把柄呢?
凌玉若是肯烧了宗祠,向李邺谨示弱,就不会置于这般被动的境地了。顾天晴还帮他一把?
顾天澜总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
这人在宗祠中鬼鬼祟祟,被抓后便从他的包袱里搜出火舌子和油。凌玉道。
说着又恶狠狠地踹了那人一脚,将人踹得鲜血直流。
凌老爷,去宗祠看看?顾天澜道。
凌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气,带着顾天澜去了宗祠。
宗祠的门口处守着人,守卫十分森严。
顾天澜与凌玉走近了宗祠。
顾天澜先上了一炷香,望着密密麻麻的列祖列宗,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顾天澜的目光落在端端正正摆在上座的父亲灵位,不由得走了过去。她刚想伸手去拿,凌玉突然抓住了她的手:你要做什么?
凌玉一脸紧张,仿若她要动他的命根子一般。若非知道过往真相,顾天澜真以为他是她爹的私生子了。
顾天澜不动,只盯着灵牌道:这并非老将军的灵牌。
她爹的灵牌是她亲自刻得字,上面的虽然足以以假乱真,但是她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区别。
凌玉紧紧盯着她:不可能。
凌玉挡在顾天澜的面前,不让她去碰顾老将军的灵位,两人便僵持了。
真假灵牌的区别在于镇国将军的军字上,这个灵牌上的这个字浅一些。顾天澜道。而且,这根本不是她的笔迹,这她不能说。
凌玉紧紧盯着牌位上的字,竟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
那人的目的并非要烧掉宗祠,而是换掉了灵牌。他并未将灵牌带出去,说明顾老将军的灵牌还在这里。
凌玉一言不发地便开始寻找起来,最终在密密麻麻的柜子中,寻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灵位。再仔细看,真的灵位上的字龙飞凤舞,更具英气,该是出自顾将军之手,而那个假的,笔锋顿一些,对比之下,模仿的痕迹太浓了。
凌玉将真的灵牌放了上去,将假的拿了下来,翻来覆去地看,似乎想要找出其中的关窍。
凌玉的手不知道按到何处,灵位的底座突然掉了下来,里面呈现一个中空的空间。那中空之处并非是空的,而是放着一封书信和一个令牌。
那令牌上书镇国将军四字,可调动顾家军。
而那封书信则是写给凌玉的。
玉儿吾儿……卧薪尝胆,可成大事……
上面的每个字眼都是有不臣之心的,每个字都足以让整个凌府死无葬生之地。
凌玉紧紧握住那封信,指节泛白,脸色难看极了。
若非眼前的女子提醒,他尚且蒙在鼓中,不知道一把铡刀已经悬在了头顶,随时可能落下来。
你想怎么处理这件事?顾天澜问道。
烧掉书信,毁掉镇国将军的令牌,到时候有人来搜,便搜不出东西了。凌玉道。
顾天澜轻笑了一声:这样太被动了。而且顾天晴心思缜密,伪造的证据,或许并不止这里一处。
凌玉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那该如何?凌玉问她。
这在之前的凌玉看来是绝对不可能的事,而今,他真得在寻求这女子的意见。
这女人知道得太多了,比他想象地还要深不可测,而且他觉得,这女人不会害他。
这女人对顾家有种执着的感情,绝对不亚于他。
他们或许是同道中人,都想为顾家报仇。
与其被动等死,不如主动出击……
顾天澜与凌玉在宗祠中待了两个时辰,宗祠外守卫重重,两人又压低声音,根本没人知道他们的谈话。
两人进去的时候还是忧心忡忡,出来的时候,脸色依旧没好看多少,但是两人的距离却亲近了许多。
两人并肩而行,男人俊朗秀气,女子虽不漂亮,但是气质出众,倒是一对璧人。
这本是赏心悦目的一面,却灼伤了某些人的眼睛。某些人心情不快,顾天澜便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冷了几分。那目光带着极强的占有欲,似乎想生生拉开两人的距离。
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凌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痕,觉得此处隐隐作疼。
顾天澜嘴角不禁勾出一抹笑,若无其事道:有吗?
两人分开后,凌玉便继续回到自己的住处,开始严刑拷打那个仆从。其实不过做个样子,让对方觉得他还未发现其中的关窍。
顾天澜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当跨门槛的时候,顾天澜像是被绊倒一般,朝着门里倒去,在她脸要摔在地上的瞬间,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拉住了她的腰身,将她扶稳了,顾天澜迅速转头,而那扶她的人速度更快,瞬间便没了踪影。
顾天澜:……
她是故意的,想要逼对方露面,但是对方这样就没意思了。
藏在暗处盯着她,保护她,只敢趁着她睡着的时候露面,还真是胆小。
顾天澜撇了撇嘴,进了门,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心中想着,好戏开始了。
宏晖三年七月初六,数位言官向皇帝进谏说,昔日镇国将军顾雄有谋反之心,其旧部到处煽动各种权贵谋反,朝中已经有人背弃忠孝,与顾家旧部私相授受。且顾雄留下一令牌,可号召顾府旧部。
这件事便非同一般了。
皇帝勃然大怒,令刑部尚书赵隶彻查此事。
整个朝廷都变得不安起来,其中大多缘由于赵隶这个名字。
赵隶是什么人呢?
简而言之,就是个小人,酷吏。
若说他前任厉宁令心怀不轨之人难安,那赵隶则令好人坏人都难安。
赵隶此人,对上,最会揣测上意,阿谀奉承,很得器重,对下,手段残忍,创造了煎煮等刑罚。但凡活人落在他手里,出刑部的时候都会少了半条命。
朝官百姓唯一能祈求的,就是别惹上这个人。
顾天晴位于上首,看着座下跪着的男人。那男人生得尖嘴猴腮,五官看着普通,凑在一起特别难看,三角眼吊起,眼里含着戾气。别说那些朝官怕他了,就是顾天晴看着,也觉得十分不舒服。
虽然丑得惊心动魄,但是好用。
陛下最痛恨的便是和顾家有关的人和事了,陛下将这件事交给你,可见对你的器重。赵大人,这对你来说是一个好机会。你一定要将那些和顾家有关的人连根拔起。顾天晴声音温柔至极,但是说出的话却冰寒至极。
赵隶抬起头,丑陋的脸上露出一个嗜血的笑:谨遵娘娘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