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敏便有些赌气的道:“多谢二姐姐为我着想,不过我年纪还小,二姐姐还是先想想自己罢。再者,我哪有二姐姐和三姐姐的好命,也轮不到什么好亲事。”
大抵是今日她也喝多了果酒,此刻脑袋有些晕乎乎的,说的话也并未经过多加思考。若是搁平日,阮敏是万万不会这般开口的。
阮潋听罢难能可贵的露出一抹怜惜之色,同情的看着阮敏,叹道:“都说同人不同命,但四妹妹你与三妹妹都是庶女,哪有不同的地方呢?你的相貌与才情不比三妹差,只可惜蒋姨娘受宠。不然,莫侯世子妃是你,又何尝不可呢?”
这话令阮敏百感交集,同时心里也异常愤懑。阮潋说的这些她都清楚,同样是庶女,她却只能依附着阮玉,各种伏低做小。此刻一想,登时不是滋味。
可她也不愿露出难堪之色平白让阮潋看了笑话。
“四妹妹这般将来大抵只能嫁作官家子弟当妾室罢,最好也不过是高门庶子的正妻。可这些远不敌那莫侯世子妃的光荣与耀眼。”阮潋道:“果真是印证了句古话,人比人气死人。”
阮敏这回是真的憋不住了,她再不济也是尚书府庶出的四小姐,却被阮潋说的一无是处。嫁给庶子作正妻?她便只有这样的命了?
“二姐姐在这谈论我作甚,我不过是个庶女,亲事仅凭祖母与父亲做主就好。反倒是二姐姐你被退亲,恐怕将来的亲事才教祖母头疼罢!”阮敏气极,有些口不择言。
总归是阮潋先讽刺她的身份在先,也休怪自己口下无情。但眼观阮潋一副平静如水的模样,她便是气不打一处来,难道阮潋就是这般清心寡欲?
不出所料,阮潋依旧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闻言也不过摇头一笑,只是那笑容中多了几分深意,她道:“四妹妹这般想就错了,不论如何,我都是嫡出的小姐,有的人任我挑选。总有合适的不是,可你的话……”
阮潋眼中布满怜悯的神色,“而你的话,大抵只能听从祖母的安排,嫁给指定的人选。”
这话无疑是戳中了阮敏的心窝,她何尝不懂这个道理。阮潋说的句句属实,却教她难以接受。她能挑什么?
庶女的身份,不受宠的姨娘。她还能依仗谁呢?阮敏不知是语塞还是恍然大悟,竟一时无言反驳,只恨恨的瞪着阮潋看。借此泄愤。
阮潋歉然一笑,“看来我是提起了四妹妹的伤心事,不过我真是为你感到不值。”
阮敏冷冷一笑,她自然不信阮潋会这么好心。
正当两人走着,又见前面有个丫鬟早就恭候多时的模样,上前几步,恭敬的道:“阮四小姐,请随奴婢前去换衣裳吧。至于二小姐醉了酒,可先去客房中歇息一下,也可醒酒些。”
阮敏以为是柔嘉郡主的安排也并未过问太多,便点点头,毫无防备的便要跟着丫鬟走。
偏生那么巧,阮潋拂袖以手按额时,有什么白色东西也顺势掉落在地。阮潋自是未察觉,转身被丫鬟扶着离开。
而阮敏则是眼尖瞥见躺在地上的纸条,她疑惑的捡起来,打开一看,顿时面上浮现一抹难以言喻的神色来。
心跳也随之加速,这是阮潋要去幽会莫世子!铁证如山,倘若她将纸条交给阮玉,再大肆宣传一番,引起柔嘉郡主等人的关注,阮潋这辈子决计是毁了!
不仅如此,更是颜面尽失。
想到这,阮敏顿觉无比兴奋,她不动声色捏紧了手中温热的纸条,雀跃的跟在丫鬟后面走着。想到阮潋身败名裂,她觉得自己少许的头晕都好了些。
就在此刻,阮潋也跟着丫鬟身后,唇角上扬一抹嘲意的弧度。
她是故意扔下纸条,她就是赌阮敏可否动心。而事实证明她赢了。
阮敏捡到纸条并未叫住她,更没有任何举动,这代表她看了纸条的内容。也有了想法。
若是先前自己没与阮敏说一番话,阮敏不假思索就会拿着纸条向阮玉邀功。可即便如此,阮潋也是无所畏惧,总归她并未赴约。
而这纸条也不过是徒增阮玉的怒气罢了。
但若阮敏将方才自己说的那番话放在心底,那效果又是不一般了。
试问现在有个大好的时机摆在自己面前,“莫侯世子妃”就像一块肥肉,时时刻刻诱惑着阮敏,稍微头脑一个不清醒,她便是上钩了。
阮敏素来是个争强好胜的性格,虽说平日里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实则骨子里是个隐忍的。但隐忍也有爆发的时候,她怎会甘心嫁作高门庶子?
接下来,就要看她自己想通想不通了!
丫鬟将阮潋带进客房,阮潋便坐在凳子上,丫鬟道:“阮二小姐先在此歇息片刻,奴婢这就为您端解酒汤来。”
说着便要转身离去,阮潋有气无力的点点头一副阖眼休息的样子,等丫鬟离开,她这才睁开眼,目光哪有一丝迷离恍惚,分明是清醒无比。
她拔下发髻中的银簪拿在手中把玩着,打量着自己身处的屋子,静静的等待他人的到来。
她想方才扬言要去拿解酒汤的丫鬟恐怕此刻还在门外守着吧,便是怕途生枝节。而她自然也装的醉酒模样,令那丫鬟放心!
于是阮潋便以手撑颔,闭眼假寐。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听见门“吱吖”一声被人打开,“苏大少爷您先在这休息一下,奴婢去给你端碗醒酒茶来。”
阮潋背对着他们,手紧紧攥着簪子,果然不出所料,阮玉将苏少爷拉来垫背!
阮潋闻到扑面而来的浓浓的酒味,这味道令她作呕。却还是保持着假寐的姿势。
有人慢慢的靠近她,口中喃喃自语着:“素娘,素娘,是你吗,你还是想着为夫的。”
阮潋捏紧了簪子,她并不介意用这个令男子清醒一下!
就当男子离自己一步之遥的时候,阮潋蓦然起身,银簪在半空画起一道亮丽的弧度,准确无比抵在来人的脖颈处,再深入一分,恐怕便要见血。
阮潋抬起头,目光幽幽的盯着那人,甚至眼底深处有股浓烈的怨气与凉意。衬着她秀气的面庞也有了几分冷意。
她道:“苏大少爷,我劝你不要乱动!”
或许是刀锋泛起冷意令那人清醒了几分,男子有些诧异的瞪大了双眼,眼神仍旧有几分微醺的酒意,醉眼朦胧的看着面前的少女。
阮潋定定的看着男子,皱了皱眉。
男子似乎也清醒了几许,他看着阮潋,有些难以置信,结结巴巴的道:“你是谁,为何在这?”
阮潋道:“我是谁苏大少爷就不必过问了,你应该想想,那人带你来这客房的目的。”
苏大少爷名为苏泠,闻言便嗤然一笑,“我喝醉了,丫鬟送我前来休息,却是不知你这小女子在这,是什么企图?”
阮潋听出他话中含有的讥讽,便也冷然一笑,她复又坐在凳子上,“苏大少爷,孤男寡女,还能有什么呢?”
苏泠讶然的盯着阮潋,仿佛没料到阮潋会这般大咧咧的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红着脸,耳廓也是通红,手指着阮潋,“你这小女子,怎的这般不知羞耻!”
说着便有要拂袖离去的冲动,但却被阮潋叫住,她冷然一笑,“苏大少爷认为我不知羞耻,可你若知晓我亦是被人算计,我就当坐以待毙吗?”
苏泠下意识便道:“即便如此,那又与我何干呢?”他努力摇了摇头,试图甩清脑袋,甚至觉得自己被阮潋连累。不过他也知晓大宅门里的弯弯绕绕,大抵是有人算计阮潋,为的便是毁了她的清白。
难不成自己便是那“奸夫”?想来也是荒谬至极,苏泠捏紧拳头。全身气的发颤。
“与你何干?苏大少爷说的轻松。”阮潋把玩着簪子,“你本就不敌府上的二少爷,假如在与我有些干系,恐怕大少爷这辈子也难以得到重用,仕途也毁尽。”
苏泠只觉全身一冷,有股寒意袭身,他对阮潋这番话竟是无言反驳。他何尝不知道府上的二弟对自己是虎视眈眈,倘若今日在这与阮潋传出什么,那可真是百口莫辩。
苏泠盯着阮潋,突然有些迟疑,他轻声问:“倘若我真是醉酒不醒,对你做些什么,你又该当如何?”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这般问,或许是酒上脑子,不经思考便脱口而出。
哪知阮潋十分淡然,她道:“我不介意用簪子划伤你,令你清醒,然后我再趁乱逃走。而你醉醺醺只当是有刺客,届时没人会在意我。”
苏泠摸了摸脖子,好在完好无损,他气的牙有些发抖,哼道:“你倒是下的去毒手,本少爷还想好好活着。”他其实平素酒量很大,现在脑袋也清醒了很多,便开始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勉强称得上清秀的面庞,只是那双眼清澈动人,目光一片平静。她说话的时候并无一丝情绪波动,就好像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她当真这般胸有成竹?苏泠倒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淡然的女子,教他有些刮目相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