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郡主一舞后便依偎在静安王妃膝旁,静安王妃脸上露出慈爱神色,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母性的光辉使得她此刻看起来到像是个寻常的母亲。
柔嘉郡主微抬起下巴,“母妃,我方才瞧见您召见了阮潋与阮玉姐妹?”
静安王妃瞳孔微缩,面上依旧是笑着道:“不过是随口问了几句罢了。”
柔嘉郡主不疑有他,喃喃自语着,“那阮潋是个妙人。”
“谁说不是呢?”静安王妃低低叹道,语气里含杂了一抹复杂与一丝狠厉。分明是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女,却显得很是沉稳,没有同龄少女那般的天真无邪,多了几分老成。
静安王妃不知阮元术怎么教出阮潋这样的女儿,纵观阮府其他姑娘阮玉阮敏,都是一样的货色,但阮潋就像是一个异端,格格不入。
这异端的存在既然已经妨碍到了静安王府,自然是毫不留情就地拔起,斩草除根才是!
思及此,静安王妃眼底划过一丝厉光。
且说贵女们都在议论纷纷着,静安王妃提议去花园中的亭子里,便是亭子周边的芙蓉花开的正旺。而静安王府更有一花王供大伙观赏一二。
贵女们自然欣然答应,亭子一边便是靠着湖,故而可以一边欣赏花海一边欣赏湖面风光,端的是赏心悦目。
阮玉恨恨的跟在阮潋身后,平素一位与其交好的贵女杨妙便道:“阮玉,你怎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王妃娘娘召见了你,你怎么还闷闷不乐呢?”
她见静安王妃唯独召见阮家两位小姐,只当是入了静安王妃的眼,羡慕之余,更是打算要与阮玉加深关系。
阮玉摇了摇头,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
杨妙并不气馁,她与阮玉附耳道:“你二姐姐怎么与姜家小姐交好了?我瞧她们俩情义深的很,到像是亲姐妹一般呢。”姜羽与阮潋举止亲昵,两人相处更是自然,倘若旁人不知,真当两人是亲姐妹一般。
阮玉哪里不知晓杨妙的意思,显得她这个阮府三小姐却是多余的了。
联想起方才静安王妃召见她们,虽说也让她前去,可是呢?从头至尾都是在称赞阮潋,她全然成为阮潋的陪衬,阮玉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最后慢慢的化为浓烈的恨意。
凭什么她就不如阮潋呢?论相貌她更娇嫩美丽胜阮潋一筹,论才情她自认不比阮潋差!除了嫡女身份,可偏生就是这该死的身份,令两人在外竟是云泥之别。
古有云:嫡为尊,庶为贱,庶者不能与嫡者相教。可阮玉岂能甘心安于现状?
今日静安王妃的不平等对待狠狠戳伤了阮玉的自尊心,可她非但不会去责怪静安王妃反而越发记恨阮潋,浓烈的嫉妒涌上头毛,蒙蔽了她的视线,脑海里便只有一个疯狂的想法——若是没有阮潋就好了。
是了,若是没有阮潋这个人存在就好了,她就会一跃成为阮府最受宠的小姐,届时姨娘在用点功,让父亲答应抬了贵妾或平妻,她也成了嫡女。
那样的话,静安王妃也不会忽视自己罢?
“嗬……”一丝冷哼从阮玉口中逸出,含杂着浓烈的恨意,漫天席地铺卷开来。
杨妙被阮玉眼中的阴狠吓到,结结巴巴的问:“阮玉,你这是怎的了,可别吓我?”她以为阮玉这是魔怔了,不然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我没事。”阮玉不以为然的道。
贵女们都在亭子里或是亭子周围观赏盛开的大片芙蓉花,亭子里的石桌上摆设了果盘,亦有贵女们在此清谈。
阮潋与姜羽倚在亭子的栏杆上,眺望那一汪碧色湖水,姜羽深深的吸了口气,笑着道:“阮潋,今日来静安王府赴宴,最大的惊喜便是遇见了你。”
闻言,阮潋也笑了笑,“我也是。”
许久没有遇见这般纯真的姑娘了,阮潋每日都生活在阴谋算计中,她过得并不惬意悠闲。要时刻提防蒋姨娘母女的动作以及其他的琐事缠身,已经许久没有这般放下身心了。
可笑意还未蔓入眼底,阮潋便突然愣住了,她随意的一瞥,目光却是在此刻定格住。
赏花的人群里,那抹青色人影,简单不过的青色儒袍子,俊秀的五官,眉眼里都似乎含着沉稳。
隔得那么远,阮潋都能一眼瞧出他的模样,不,应当说是哪怕化成灰,阮潋都能第一时间认出他!
嗬……她前世的夫君阿,那个曾向她许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良人,那个与她甜言蜜语的男人,那个曾与她花前月下恩爱缱绻的夫君呵。
那是她的夫君是她的良人,亦是哄骗自己,冷眼旁观自己赴黄泉的罪魁祸首!他是自己的仇人!
阮潋低低的冷笑了起来,猝然阖上了双眸。
回忆像海水一般席卷着阮潋的头脑,汹涌而来的便是前世支离破碎的回忆,那些不美好的,凄惨的,不堪回首的记忆。
那么多的记忆碎片里,最后定格的却是阮潋卧在床上,公孙止拉着阮玉逃命的那一幕。极其讽刺,她心心念念的良人,却眼睁睁的看她等死,可有一刻的迟疑与心软?
阮潋想了想,大抵是没有的。几载夫妻,琴瑟和鸣,只怕是笑话一场?她自作多情犹不知,换来的却是孤苦伶仃毒发身亡。
她还记得世人都道公孙大人宠妻无度,故而前生自己被阮玉污蔑后,那人还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阮潋以为他对自己尚且是有几分情义的,殊不知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公孙止此人,心是凉薄的,自私自利。不过也是为了他的官途娶自己,亦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丢弃自己。从始至终,上辈子的阮潋都是男人权势下的牺牲品。
可悲的一生啊,阮潋睁开眼,眸子里有不易察觉的脆弱以及一望无际的恨意。她想哭可偏生眼角干涩,她想笑可嘴角宛若挂了千斤石动弹不得。
今生仇人再见,阮潋心中只有一腔恨意,她还记得临终时发过的毒誓!若有来生,定叫其血债血偿,所以公孙止——我回来了。
姜羽不曾发觉阮潋的不对劲,她用胳膊捣了捣阮潋,“阮潋,你发什么呆呢?是不是也觉得无趣啊?”她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来。
见阮潋兀自怔愣着,姜羽便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若不是母亲执意让我来赴宴,我却也不想来的,赏花么,我们姜府的花儿也很好看。再说这宴会的贵女们都是三两成群的,谈论的事儿我都不感兴趣,甚是无趣。”
阮潋侧目看她,“你倒是真性情。”她羡慕姜羽可以自由自在,不受拘束。有疼爱其的父母,亦有姜衡这个保护她的好大哥。
阮潋呢?她有的便只有自己一个人。
披荆斩棘的是她,化解阴谋的是她,保护母亲与镇国大将军府的重任还是她。复仇的路上艰辛困阻多不枚举,但阮潋只能咬牙一步步前行,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道路。
一旦放弃,便是满盘皆输。
“我母亲也说我性格太过天真烂漫,不识人间罪恶,可我觉得,世上又不全是坏人。”姜羽笑嘻嘻的道:“你瞧我不是遇见你了吗?”
阮潋微微一笑,谁说她又是个好人呢?
而人群中的公孙止却是有些不能习惯这般热闹的场面,他稍许有些青涩。
可谁能知晓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书生几年后却能摇身一变一跃而成永乐帝的宠臣,几年后的他早就熟稔这些场面,甚至端起官架子十足。
只可惜,阮潋不会再次允许他飞黄腾达,公孙止的荣华富贵的官途之梦,在这一世,到此终止罢。
公孙止佯装镇定的赏着花,俊逸的外表加上沉稳的气质,无形中吸引了不少贵女的频频侧目,都在猜测公孙止的身份。
公孙止本人也极为享受这种被人热烈注视着的目光,他难得今日得了静安王府的帖子,这代表什么?他一跃从万千寒门学子之中冒出了头!
静安王府宴会上多少青年才俊,他若是能结交一二,对其今后只会是有益无害。以后有了静安王的帮衬,只要他在科举之中得了头魁,留守京城做官便不是美梦一场。
他温柔的盯着眼前的芙蓉花,徐徐笑了。
亭子有红衣贵女注意到了公孙止,便谈论起来,“那青衣公子,我瞧着倒是眼生。”
周边几个贵女皆是摇头,有个贵女打趣道:“好姐姐,你莫不是看中了他,想要打探他的消息罢?”
这回静安王妃邀请的都是青年才俊和高门贵女们,便也是一场变相的大型相看会。
那红衣贵女似怒似嗔的睨了那人一眼,“你这狭促鬼,再是乱说,看我不扯烂你的嘴。”
那贵女忙笑着求饶,“我的好姐姐,我不过是随口笑话,你还当真不是。我哪里不知晓你的心思,你只怕是满心只有傅小侯爷。”
“呸,你还敢胡言乱语。”红衣贵女虽是这般说,可俏脸还是不自然的红了。
女儿家的心事,女儿家的情窦初开,可偏生爱慕的对象是不近女色的傅小侯爷。注定又是一场无果的单相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