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漫天,浓浓烟雾从锦云宫扩散着,晕染抹黑的天际。
他什么都听不到,所有力气都被抽空。他想要救她,却不能救她。侍卫层层围堵,宫女纷纷下跪。
拔剑而起的瞬间却被大将军用刀压制,她和他的距离,远不止此。
他眼睁睁地看着北宇瑾辰疯了一样跑进去,原来谁也欺骗不了谁。他爱她,而他亦然爱她。
“谁再拦着朕,格杀勿论!”他的声音是颤抖地,绝望地,因为自己面对这场大火的无能为力真正让他感觉到,自己,是个废人。
扑通一声,皇太后跪在他面前,此时此刻已经满脸泪痕。“如果你进去,哀家,就死在你面前,明日,你不用上朝。北燕,就亡国吧!”
她手里拿着侍卫的长剑,紧紧贴着自己的脖子,轻下力道,血液已经缓缓流出。
他站定在原来的位置,身体里的血液一点一点凝结。
火光刺痛人的双眼,跳跃着的火苗混合着宫人的哭喊声,越来越微弱,直到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宣亲王出来了!”
一声惊喜的呼喊,他迫不及待的睁开眼睛,在这之前的一瞬间,他希望,自己这个死对头可以抱着她出来。他什么都愿意做,只要她还活着,他不会再把她困在宫廷这个牢笼里,他会学会放手,拱手让人。
可是,北宇瑾辰没有带她出来,在他被人抬出的刹那,锦云宫塌陷了。
一切都结束了,他真的再也找不到她了。
在这场争夺的战争里,谁都没有胜利。
“哈哈哈.......”他癫狂的笑了起来,眼泪从眼睛中溢出,但笑声却未曾停止。
没有人知道,在这个时候,他不止心死了,他的灵魂也被大火烧成了一抹灰烬。
德元十二年六月三日,锦贵妃逝。
同年,新帝废后,追谥锦贵妃为永纯皇后。
同年七月,废秀女制度,后宫不再招纳新嫔。
龙承殿内,厚重的围帘遮住了所有光线,大殿昏暗,每一处都充满着酒味和颓废的气息。
他说过要保护她,却生生害了她,他究竟在做些什么,继续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人敢进龙承殿,大家都知道,谁敢打扰新帝,下场就是死。
但他已经七天没有上朝了,北燕混乱一片,宣亲王双目失明,几近废人,皇上不理朝政,整日酗酒,凌然王夫妇貌合神离,已经病假多日。
无论是有关还是无关,把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北燕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因为一个锦贵妃,北燕的政治差点毁了,若不是因为左相鼎力支撑,恐怕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李明全守在龙承殿门口,台阶上跪着梦嫔,她还有不多时日就要临产,此时此刻却挺着肚子跪在冰冷冷的台阶上。
李明全叹了口气,道:“娘娘,您回去吧,皇上不会见人的,更何况,您身子重,有个闪失,老奴怎么给皇太后交代啊!”
梦嫔恍若未闻,轻抚自己隆起的腹部:“孩子,我们一起等你父皇出来好不好。”
夜幕渐渐降临,繁星闪烁,犹如美妙的波斯国戒指。
没有人愿意欣赏这样的夜景,后宫里所有的欢乐都被新帝的消沉吞没了。
梦嫔因体力不支被人扶下去,她在临走时回头张望一眼。龙承殿朱红如血的殿门紧紧合住,从殿堂下面的十二个台阶到朱漆大门的距离,是她永远都跨越不了的沟壑。
她终于明白,能占据新帝内心位置的,只有一个人,至始至终,也只能是一个人,就像唐明皇恋着杨贵妃一样,没有那个人,他就没有灵魂。
一连七天,他谁也不见,什么也不吃,把自己关在里面。
关于素锦所有画像,他一笔一笔画下的,他都一一撕毁,一副不留。
几天几夜未合眼,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却已经流不出一滴泪水。
他是北燕的皇帝啊,他给予不了她幸福,保护不了她的性命,他什么也做不了,甚至不能缅怀她。
他做皇帝还有什么意义呢?他早就该死在那次追兵之中,她不该救他,不该让他爱上她,这样,彼此都能好好活下去了。
风扬起,白色纱幔飘飞,凌乱大殿。
眼前的一切都迷离恍惚,他好像什么都能看见,又好像什么都看不见。
酒味弥漫缠绕着莫名的香气,是初雨蔷薇的香味。
这应该是素锦所有的独特的气息,香味迷乱了心绪。
他清醒了一点,这种气息不一样,不是那种浅淡的若有若无一般,而是刻意的熏香。
纱幔之间,有一个影子翩翩起舞。
裙摆旋开在冷寂的大殿中间,腕纱轻绕帘柱。
这段舞,是她曾经跳过得,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他身边一个小小宫女。
他慌忙跑过去,那个影子身体轻巧如蝶,旋转去了大殿另一边。
纱幔好似重重叠叠的大山,他知道那人在哪,却看不清,到不了。
心跳地极快,这个身影太像她了,哪怕是魂魄,他也愿意接近。
慢慢走过去,那个人背对着他,粉色衣衫,长发轻挽。
这个装束,是他初次见她的模样。
她转过来,眉目清丽,轻轻一笑就能倾城。她和她,有五分相似,尤其是这双眼睛。
但她又不是她,所以他瞬间清醒,一场梦就这样破灭了。
“民女卿卿,拜见皇上。”她盈盈下跪,眉眼里是恭敬和谦卑。
不一样,素锦的骨子里就没有屈人一等的意识。
他扶起她,道:“从今天起,你就叫念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