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不要脸!”楚辞斜睨一眼他,往床榻里面缩了缩,“你不在宫里,可算是没人惹我生气了,我高兴还来不及。”
“是吗?”他扬了扬眉,倾身过去一把拿过她手中的帕子,身子却未直起,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那换我问问你,你为何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自打上次离宫,他原以为与她再无瓜葛,甚至再也不见,没料到她居然出现在归鸟林,还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若不是先前手下无意撞见她在溪边玩水,觉得她来历不明匆匆来报,他险些赶不及去救她一命。
出行就带了那么少的护卫,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愚笨的皇帝。
方君隐瞧着她眸中的神采一点点黯淡了下去,像是戳中了她的伤心事。
“那个……我其实是来找一个人的,谁知道成了这样子。”楚辞缩着身子,很是颓败,她不愿再说那些憋屈事,扯开了话题,“总之,不管怎么说,今日还是要谢谢你了。”
“确实得好好谢谢我。”方君隐扫了一眼,看到她如今平坦的小腹,略微思索了一阵子,忽的生出几分戏弄之心来,故意凑近了一些,“要不……你就以身相许吧,反正在这里,你也只能是我的人。”
知道他嘴里的话没有几句是真心话,楚辞懒得与他生气,只是又朝里缩了缩,转言道了其他:“不瞒你说,我找的正是淳于晗。”她顿了顿,“之前她曾与诡影宗有过交易,再加上这是你们的地界,你应当知道她的住处?”
听到淳于晗的名字,方君隐垂下眼睫,若有所思的模样,“没错,我知道。”没有再戏弄她,他站直了身子,难得有些正经的模样,“你若是想去找她,大可不必了,因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了保命,她与燕阙定是会立刻离开的。”
此次出行着实不易,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唯独没料到,竟是在临近成功时功亏一篑,这比什么都要令人烦躁一些。
“所以……找不到他们了吗?”楚辞皱了皱眉,简直比天塌下来还要绝望,“怎么会这样……”
“想那些又有什么用?”方君隐将沾染血迹的帕子折好,丢到了铜盆中,“北亓最近的军队距离诡影宗,怎么也有三日的路程,加上传信就是六日。在你们的人前来接你之前,且先好好养着吧。”
他向着槅门走去,本想离开,却又想到了什么,回头又道了一句:“少给我惹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亏她认了就是……楚辞咬着嘴唇,瞪着他的背影,不满地翻了一个白眼。
时隔许久不见,狗改不了吃屎,还是一样的讨嫌……
…………
在诡影宗待着,楚辞总觉得不适应,也不是这里不好,只是总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平日里,她起身洗漱,再平常不过,惊鸿阁外的小厮婢女都是热情的模样,寒暄问候个不停。
“呦,阿辞姑娘早啊。”
“阿辞姑娘我帮你打些水来吧。”
“用早膳的地方在那,若是不想去,可以给你送到房里的。”
亲切归亲切,热情归热情,只是不要笑着说着,又忽然一个闪身,飞身而起捏住飘落的一片叶子,随手丢到簸箕里,随口道:“这都扫好了,可不能又落在地上。”
见他们一个个都是身怀绝技身手不凡的,楚辞咽了口唾沫,大气都不敢出。
得了方君隐的嘱咐,她不能在诡影宗里随意走动,甚至不能出惊鸿阁,她只能整日闷着,更可气的是,他根本不来陪她聊天打发时间,而是人间蒸发了一般,留她一人闷在惊鸿阁里度日如年。
若不是今日红衣来送换洗衣物,她怕是要活活憋死。
见到红衣,楚辞宛如见到了亲人,激动万分,在了解到她被憋了几日的苦闷之后,红衣忍俊不禁,“像你这种自小养尊处优的,来了我们这,许是会觉得不太适应呢。”
她将几件干净衣裳搁在床榻边,“这几日有几套替换的,应当就差不多了,你若是还需要什么,尽管同我说就是。”
“没有什么需要的了。”楚辞垂着眼眸,寻思了寻思,“只是整日过得无趣,我为什么不能出去瞧瞧?”
闻此,红衣眸中的思虑转瞬即逝,又恢复成悠哉乐哉的模样,随口说道:“这儿又不是皇宫,你毕竟是客,要是惹了事,就是给我们添麻烦。”她笑了笑,将包袱都丢到了方君隐头上,“再者说,这都是宗主吩咐的,我们哪有不遵从的道理。”
难掩低落的模样,楚辞叹了一口气,“那方君隐最近在忙什么?我还有好些话没问他呢……”
“还能忙什么?当然是替你查那些刺客的来路啊。”红衣斜睨一眼她,嗔怪道:“在诡影宗地界上出动静,我都想看看是谁有这天大的胆子,哦对了,你的那些护卫,救回来了这些……”
说着,她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头来,楚辞看了,连忙问了一句:“二十人?”
“不是。”红衣摇了摇头,“两人,皆是伤重,都在客房那养着呢。”
本来足有四十人的队伍,居然只救下来两人……回想起那日刺客的肆意屠杀,满地的血红,楚辞的后襟不由得汗湿了,暗自心惊的同时,愈发怀疑那些来路不明刺客的身份。
究竟是谁要阻止她与淳于晗见面,还要对她赶尽杀绝?
心烦归心烦,她还是朝红衣笑了笑,“那等你见到方君隐的时候,和他说声谢谢吧。”
若不是有他在,她如今恐怕已经是死去之人了,此次行刺疑点诸多,她虽是有心查,但身陷困境有心无力,只得依靠他从中费心,是得好好感谢一番。
“传话这种事,我可不愿做,吃力不讨好。”红衣摆了摆手,“今日瞧见宗主,他好似不是很忙的样子,要不我跑一趟,让他晚些来找你就是了。”
楚辞点了点头,“好。”
“哦对了,其实你也不是不能出去。”见她顿时激动起来的模样,红衣凑近了些,说得意味深长,“只是啊你不要往北面去,偶尔去其他地方逛逛,还是可以的。”
红衣做事,向来快准稳,既然得了吩咐照顾于楚辞,就得做好照顾她的事,听到她想出去逛逛,便立马吩咐了婢女,正巧婢女桃花要去山中采些山菌,顺带让她捎上了楚辞。
今日天气阴沉,山中正是最为湿润的时候,地上的草叶沾着水珠,摇摇欲坠,脚踏过之时,混着泥土沾湿鞋边。
桃花背着背篓,扶着路边树干走着,还不忘回头嘱咐一句:“阿辞姑娘你慢一些,天不好,路是比较难走的。”
换了一套素净衣裳,将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脚踩到一处凸起的石头,楚辞险些趴在地上,得亏桃花上前来扶,她才勉强稳住步子,笑得勉强:“不好意思啊……”
“没事儿的,红衣姐让我照看好你。”桃花笑了笑,“你可是宗主带回来的,我们不敢怠慢的。”
听她提及方君隐,楚辞干笑几声,“那个……我其实和他没什么关系。”
“阿辞姑娘别害羞了。”桃花显然是不信,一副什么都懂的模样,“能住到惊鸿阁去还让宗主挪了住处的,你还是头一个呢。”
在他们心里,她的身份地位不言而喻,楚辞懒得解释,也没心思解释,只得将话题引开,“对了,不知要采的山菌是什么样子?”
“山菌?”桃花这才想起正经事,连忙四下看了看,忽的指着一处激动道:“就在那边,你瞧。”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楚辞看到了一颗参天大树,树干之下,长着一丛一丛的山菌,乳白的色泽,深陷在泥土里,她踩着凹凸不平的泥土走过去,伸手拽了拽,没料到山菌没拽下来几个,还弄了一手的泥。
“不需要用那么大力气的,轻些就行,出来一次能采到好多呢。”桃花蹲下身去,采下一丛野山菌,扔到了背篓里,嘴里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虽然厨房里什么都有,但唯独少了这些山野里长的,口感要比买来的更为新鲜呢。”
捏着柔软的野山菌,楚辞摇了摇手,晃了几下,这事可是她在广安中从未做过的,新奇又有趣,天下这么大,好玩的事情有这么多,相比之下,宫中除了用之不尽的荣华富贵,确实没有什么别的乐趣了。
她学着桃花的样子,将山菌扔到背篓里,卖力地采了起来,渐渐走远都没反应过来。
别说,越是湿润的地方山菌越是多,除了那种乳白色的,还有不少别样的山菌,比如这颗树下,就有花花绿绿的山菌,比那种要大,还要好看,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
楚辞捧着山菌打量的时候,桃花走了过来,一看到她手里的山菌,立马“哎呀”了一声,“阿辞姑娘,这个是不能吃的!”她伸手去拍掉了山菌,“这是有毒的,吃了会让人产生幻觉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