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达眯着眼睛道：“共识怎么说？”

“比如说，我们两人有事需要面谈，用短信的方式约定明天见面时间和地点。不过，我们两人的时间都非常宝贵，只有确信对方能够去时，自己才会到场。

你给我发短信说：我们明天10:00在江大化工楼109室见吧。不过，短信发丢了是常有的事情。为了确信我得知了此消息，你补充了一句：收到请回复。”

“呸，我才不会要跟你见面。”邓达啐了一口，小脸上荡漾一些笑意，显然也觉得很有趣，不由得对很接受刘晨的讲授方式，这倒不容易，人家可是从小自学成才到现在，最烦老师在讲台乱说一通，浪费时间。“抱歉，我知道是举例，你继续说。”

刘晨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收到了信息之后，立即回复：已收到，明天10:00不见不散。不过，我也有自己的担忧：你不是只在确认我要去了之后才会去吗？万一你没有收到我的确认短信，没有到场不是让我白等一场吗？因此我也附了一句：收到此确认信请回复。”

“真是啰嗦，好，好，我不再打扰你，我就是最烦浪费时间，不好意思哈。”

真没见过这么心急的姑娘，刘晨继续道：“你收到确认短信之后，自然会回复：收到确认信。但你又产生了新的顾虑。”

邓达抢着道：“我会想，如果刘晨没收到我的回复，一定会担心我因为没收到他的回复而不去了，那他会不会也就因此不去了呢？为了确保你收到了回复，我也在短信末尾加上了：收到请回复。这个过程继续下去，显然是没完没了。”

“聪明，结果是，我们两人一直在确认对方的信息，但却始终无法达成这么一个共识：我们都将在明天10:00到达江大化工楼109室。”

“那还不简单，我给你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吗？”

“这的确是上述困境的一个最佳解决办法，打电话和发短信有什么区别，使得我们两人一下就把问题给解决了？主要原因可能是，打电话是在线的，而发短信是离线的。在打电话时，每个人都能确定对方在听着，也能确定对方确定自己在听着，等等，因此两人说的任何一句话，都将会立即成为共识：不但我知道了，而且我知道你知道了，而且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了……”

“罗里吧嗦，赶紧说正题吧，共识我懂了。”邓达很心急，眼睛眯得更紧了。

刘晨直接道：“大法师当众宣布【岛上至少有一个蓝眼睛】，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并且让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并且像这样无限嵌套下去。这条消息成为大家的共识，事情又会怎样？”

“假定岛上只有两个蓝眼睛。这两个人都能看见对方是蓝眼睛，因而他们都知道‘岛上至少有一个蓝眼睛’。但是，由于法师没有出现，因此他俩都不知道，对方是否知道‘岛上有蓝眼睛’这件事。所以，到了第二天的时候，之前的推理就无法进行下去了，每个人心里都会想，对方没有自杀完全有可能是因为对方不知道‘岛上有蓝眼睛’这件事。”

哦，邓达豁然开朗，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小声道：“你继续说。”

“类似，如果岛上有三个蓝眼睛，那么除非他们都知道，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了‘岛上有蓝眼睛’这件事，否则第四天的推理是不成立的，到了第三天，会有人觉得，那两个人没自杀仅仅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对方也知道‘岛上有蓝眼睛’这件事罢了。继续扩展到100个蓝眼睛的情形，你会发现，‘互相知道’必须得嵌套100层，才能让所有推理能顺利进行下去。”

“实际上，这题目条件还不够完整。岛上的所有人都非常清楚地知道上面这些条件和规则，应该改为：上面这些条件和规则是岛上所有人的共识，或者说：岛上所有人都知道上面这些条件和规则，并且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知道，等等等等。如果没有这个条件，刚才的推理也是不成立。比方说，虽然所有人都是无限聪明的，但是如果大家不知道别人也是无限聪明的，或者大家不知道大家知道别人也是无限聪明的，推理也会因为‘昨晚他没自杀仅仅是因为他太笨了没推出来’之类的想法而被卡住。”

邓达听完之后眼睛睁开了一下，似乎明白了。

刘晨继续说道：“其实人的大脑很难想象这道题目的假设，所有的人都具有推理的能力，如果是用计算机程序实现的话就清楚多了，相当于每个人的思维都在无限循环之中，而大法师说的那句话则是打破所有人无限循环的中断，将触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邓达若有所思，“那结果到底是什么？”

她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为了验证。

“大法师说完那句话之后，第101天，所有蓝眼睛的人都会发现自己是蓝眼睛而集体自杀，第102天，剩下的900个棕色眼睛的人因为蓝眼睛的人死光了，也就知道了自己眼睛的颜色也会集体自杀，最终的结果就是这个岛彻底灭绝了。”

邓达敲了敲脑袋，只觉得很肿胀，心情却非常好，“哈，终于可以睡个好觉啦，真开心。”

说完这句话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邓博士可不仅仅停留在嘴上，说完直接就睡，而且没过几秒钟就进入了深层次睡眠，小呼噜打得很有节奏，大大的大框眼镜依然卡在眼上，巴掌大的小脸显得更小，苍白的脸色多了一丝红润，嘴角竟还挂着甜甜的微笑，皮肤的肤质很好，很像漫画中的傲娇小姑娘，卡哇伊。

刘晨静静地看着她，心下有些好奇，她怎么会那么嗜睡，而且刚才一直很困倦，似乎在强忍着睡意，为什么要在试验台下面铺床，难道仅仅是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