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
一道急促的惊暴人声回荡于半空,便见一条由元气所化的滔滔江河横跨虚空之中,奔腾之势骤然加剧,隐有惊涛骇浪之声匿于其中,层层浪花卷起,如乱石拍岸。
三道人影分别成犄角之势而落,他们双膝盘起,眼帘闭合,掌心一致朝上,周身升起各色不同的光华。
炫目耀光映照四周荒凉之景,凸起的石壁,枯木已作腐朽,头顶的几团浮云越发乌黑,半日半月辉光洒下,诡异莫名心生。
“哗哗哗——”
涛声阵阵,似有翻江倒海之威能显现,那浪花眼见竟然凝实,激荡而出,将枯黄之地层层溅湿,然异象便起,只见浪花落地,一声声“呲啦”响动,干涸的土壤如逢甘霖般,仿佛蠕动的婴儿之嘴,猛然将其吸吮,转瞬间荒地生出点点新绿,可是崭露的头角冒着丝丝黑气。
就在这时,三人身体自顾旋转起来,冲天华光,依稀可见他们手上动作同步,一个呼吸间,那条在半空之上奔腾的江海中隆隆作响,从中惊起一柱擎天,冲天光华直抵霄汉,乌黑浮云一圈圈荡开。
强劲水柱卷起一道漩涡,浪花飞溅,只见狂风四起,巨响炸开,一道黑黢黢的影子从那漩涡之中腾起,它体态巨长,全身被黑炎笼罩,四足强健有力,在腾腾黑炎中可清楚看到一根短小却尖锐的独角立于兽首额处,分明便是一头荒天兕兽。
荒天兕兽乃上古荒兽之一,现世无人熟知,只在古书有过图载,关于它的传说也仅仅支言片字,据传上古荒兽早已灭迹,可这江海中腾起之物,与那图载的一模一样,要说有所不同,也仅是这体格与威能差之甚远罢了,最多只能说是一头遗种。
这头荒天兕兽眼见是三人以不知名的手法所召唤而出,它四足翻飞,在海浪上奔踏,那根独角朝天而立,一声震天巨吼响彻整片苍穹。
凶相毕露的兽首,双目精光闪烁,黑炎之气萦绕四周,一张獠口仿佛能吞天一般。然而看到荒天兕兽的出现,地上盘坐的三人没有惊恐,反倒露出难以掩饰的激动神色。
只听其中一人闷声说道:“时辰可还赶得及?”
“大哥莫慌,现已召唤出荒天兕兽,虽说这仅是遗种残精所化,不也正巧印证了我等的猜想嘛!”对面的一人随即开口,他的声音略微尖锐,听上去就像是一边磨着牙,一边挤出来的一样。
“此地仅有我兄弟三人,恐怕那阵法还是难以催动。”闷声再响。
“我已派老四去催促老三了,想来他们很快便会回来。”那人双手一招,随即周身光华隐去,长身而起,整个人看上去很是干练精瘦,他捋着颌下山羊胡,眼睛微微眯起。
随着干练精瘦之人起身,另外的两人也收敛元气,三人缓步聚到一起,其中黑袍笼罩下步伐轻缓,而他的声音也如同鬼魅一般,幽幽道:“三哥的为人我们都清楚,这已去了大半天的光景,莫不是让四哥陪他一起睡觉呢!”
显然这黑袍人所说的话语让其他二人微微一愣,可为首的那位精壮大汉仅是轻声一笑,当即袖袍朝前一甩,大手中猛起一道吸力,滔滔江海之上的荒天兕兽竟一瞬没了踪迹,而那条奔流不止的江海也骤然凝固,一抹黑光闪过,精壮大汉的手中已多了一件卷轴。
于此之际,一旁的干练精瘦男子冷冷一笑:“最好睡到天荒地老!”
乌云渐渐退去,幽谷中恢复往常,三人皆默不作声,各坐一旁。
………………
“吧嗒——吧嗒——”
缓慢的脚步声在空荡中显得格外清晰,良人步伐缓慢,算算时间,已在迷宫中走了将近三个时辰,这一路行来,不知拐过多少道弯,每到一处拐口,他便会在旁侧石墙上刻下自己独特的标记,其间也重复走了不少,但也就这样不断摸索,他自己现在完全摸不清东西南北,所幸的是,这一个时辰以来,并未遇到标记过的地方。
或许他所处的位置早已偏离那通道入口。
一边缓步朝前,一边手掌贴着石壁,当他来到前方的拐口处时,左右张望,这个拐口他之前并没有经过。
望着右手边的通道,相较左边的要深长许多,心中一番盘计,当即便靠向右手一侧的石壁,手掌抚摸其上,石壁依旧很光滑,指尖聚起一道凌厉紫芒,好似笔锋一般,在石壁上便画下一个独角的图案,指尖挥动,留下淡淡印痕,看着自己的得意之作,良人心底再次“嘿嘿”发笑。
“牛大婶,我良人可是个厚道人,走到此地还不忘把你带过来!”
没错,良人所画正是“牛大婶”头顶的那根独角。尽管歪歪扭扭,可若是不仔细观察,却也根本发觉不了。
极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眼睛微微眯起,可他余光往旁边一瞥,却看到了一个特别之处。
光滑的石壁,漆黑一片,就在他刻画的独角的不远处,一个奇怪的图案让他的神经猛然一紧。
那是一个手掌印!
掌印大小与成人的毫无差别,它很浅淡,浅的就好像是画上去的一样,可在良人的眼中,却又觉得是生生按压上去的,而最为奇特之处,在于那掌印中心,有一个小小的孔洞,如针芒一般。
他在迷宫走了很久,这掌印的图案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肯定之前所过的石壁上绝没有过这种掌印。
“有人来过这里?这是他所留下的标记?”
脑中能想到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如此,他疑惑的将自己右手缓缓靠近那掌印,他的手要略小一点,可当掌心完全触碰到掌印图案的那一刹,整只右手臂完全冰麻,一股诡异的吸扯力从上面传来,右手瞬间变得发白,不住颤抖起来。
吓得良人赶忙收回右手,好在那种吸扯力并不强大,直到他靠到另一侧的石壁才停住身形,再一看右手,没有任何异样,除却隐隐发麻的感觉,就好像之前所有从未发生过一样。
他深深呼了口气,谨慎地凑到那个掌印前,聚着目光朝其中的孔洞看去,细小且深邃,根本看不透。
眉头渐渐皱起,狐疑过后,始终看不懂这掌印的来历,一切都太过诡异。
可是诡异的不仅是那一处,没走多久,他又走到一处拐口,在旁边的石壁上再一次发现了这种掌印。
当他接二连三地发现那种诡异掌印之时,他忽然明白一点——这掌印就是某人所留的标记。
也就是说,此地之前有人来过,尽管掌印显得很诡异,但的的确确可以证实这一点。当下心中有了计量,“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道理良人自然懂得,这掌印对他来说就是指引。
掌印出现的位置,靠近拐口处,他顺着通道快跑两步,果然又见一处掌印。
许久沉闷的面庞终于露出一丝微笑,他好像找到了出路,至少跟着掌印走,要比在迷宫瞎转便捷许多。
就这样,良人一手摸着石壁,一边步伐不由加快,当最后一处掌印擦过耳边的时候,一道石门出现在那拐口位置。
整面石门完全堵塞住了前路,他在石门前驻足而望,厚重石门严丝合缝的闭合着,刚想要伸手去推时,石门竟然自动缓缓打开,伴随着“隆隆”之声,印入眼帘的便是一道走势向上的石阶。
他并没有立马进入,毕竟之前冰塔塔门闭合的场景还犹记于心,将不用的瓷瓶朝内扔去,未见异动,随即元气一鼓,整个身子瞬间冲进门内。
石阶很陡,良人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小心,踏出石阶,身子完全冒了出去,却已置身于一处略显昏暗的空殿中。
空旷大殿,四周皆是漆黑石壁,而在良人的面前不远处,却立有一块石碑,石碑的后面,是一座四四方方被圈起的坟冢。
他心中顿时一惊,那的确是一座坟冢。这种坟冢类似世俗间的,按照他们村子当地习俗,逝者会被埋在这土堆之下,借以“入土为安”之由,倘若出现在外面,良人不会感到太过吃惊,这里却不然。他进的是座冰塔,绕道迷宫,见到这么一处坟冢,怎能不觉惊讶。
这里除了坟冢与石碑再无他物,当他缓缓走近之时,仿佛感受到背后阵阵阴风袭来,身子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石碑显然有了年成,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就连表面都能看到一层层石屑已然脱落,盯着那黑黢黢的碑面,良人只觉一阵寒气扑面而来,额头隐有汗珠滚落。
身形连忙后退两步,待立稳后自然的弯下,双手合拢,遥遥一拜,脸上表情诚恳,口中忙道:“晚辈无意惊扰前辈,恕罪恕罪!”
按理而言,良人已是修武者,自然不屑于所谓鬼神之说,可偏偏此时他却心生不安,也许是对逝者的敬意。
嘴里念叨完,他转而来到后方的坟冢前,土堆隆起,在上面压有一张土黄色的符纸,良人知道此乃符箓,可是压在坟头上的符箓,还是头一次见到。
忽然,“呜呜”风声竟然在空荡大殿内响起,吓得良人一屁股便瘫坐在了地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