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次我劝你不要去……你会留下来么？”

“……”眉间浮现一丝浅纹，“为何？”

“……卦象算出你此去恐怕有血光之灾。”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所谓稳妥说法——即能被古人接受，又不会显得太夸张。

“哼，胜负成败定于我手！大敌当前临阵杀敌便是，于此曹昂从来就不信鬼神天命之论。”曹昂严肃地说，我觉得他似乎是变了，以前的他虽说冷，但冷酷中却透着一丝青涩，被过往压抑、束缚的青涩，而如今站在我眼前的这名男子却并非只是曹操手中那个冷心的傀儡，他英气的面庞上夹杂了霸气威严。

“真是。连我劝你你都不听了？不会因为我如今在郭嘉那里，你就打算与我形同陌路了吧？”我半开玩笑地说。

然而曹昂却十分认真，他微微松开我郑重说道：“不是。不论你变成何种样子，我曹昂都不会放弃，如今请先委屈一下，日后我一定会接你回来。”

多么美好的承诺，我倒是愿意等你，只可惜曹昂你未必能等到那一天啊……于是我笑着开口说道：“既是如此，此次你就更不应随军出战宛城了，若你有意外，我可没法等你来接我啊。”

曹昂那一刻表情有一丝犹豫，然而很快那忧郁便被坚定的眼神取代。

只有这件事我不想妥协。我答应父亲此次会独挡一面，这也是我梦寐以求的证明自己的机会。曹昂说，那样的决绝是我从未想到过的。

有些事也许是如何尽力都阻止不了。对此我不禁感到些失落，自己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是不是有点太晚了？梦中的景象再次浮现在脑海，弥留之际曹昂英气面上却只有鲜血……然而此时，那磁性的嗓音却压低了声量缓缓自语般说道：“你到底想要我怎样……临阵退却，又怎配做父亲的儿子……”

抬头看他，冷峻的面容上挂了一丝苦笑。“我知道了，做你想做的便好，只要你觉得自己不会后悔……”我不知道自己使用怎样的语气说出此话的。但我已经能理解曹昂——你没有别的选择，因为你是曹操的儿子。

我不能再作逗留，毕竟我还要找到曹操。张绣是骠骑将军张济的侄儿，建安元年随同张济向荆州移动，进至南阳郡时，张济被刘表军射死，张绣遂率众投降荆州牧刘表屯军宛县，对许都形成很大威胁。这就曹操要攻打张绣的最主要原因……

见到曹操时，他正在喝御医为他配的药。几日不见，他早已回复往日神韵，身着便服端盏饮药。当然，这全是依靠御医的精心调理。见我前来问候曹操，御医便知是肯定与政务相关，恭敬作揖后便退了下去。

“……我这次来是提醒哥有关征张绣之事。”等那人走远，我严肃对曹操说道。

“说。难道是莲儿想起关于历史上宛城之战的前前后后？”曹操征张绣心切，此话一出马上引起了他的兴趣。

“邹氏听说过么？”

“没。女人？”不愧是老哥，性别分的真清楚。我叹了口气，心中纠结到底该不该把这话告诉他，说不定人家本来没这想法反倒被我把兴趣勾起来了。“美女？”曹操接着问，我觉得要是我不敢快回答，他口水都流要出来了

“曹操大军刚进至淯水，张绣就率全军投降。曹操纳降后，却因贪恋张济之妻邹氏美色欲娶为妾，激起张绣不满，终因被夜袭时防范不周，以致伤亡惨重……”

“……原来如此……哈哈！莲儿，还好有你在孤身边，孤定不会有此大失！”老哥听后非但没有紧张，反而大大方方爽朗地一笑了之。

“我还没说完……最后曹昂、曹安民以及爱将典韦都死在了宛城……”

“什么……”曹操听候面色忽然转喜为惊。他缓缓坐下，若有所思地捋着胡子。

“我要说的就这些，你知道便好。”

不知为什么，自从听了曹昂对自己生死的淡漠态度后，我现在异常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淡。

“莲儿，你去见过子修了吧。”曹操忽然眯着眼睛说道。

“嗯……你怎么知道？”虽说他眼线多消息灵敏，但却没想到会这样快。

“你的心事我一眼就能看出来，看来我家子修在你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你竟先去找的他……”老哥意味深长地说。

“……毕竟你没有丧命，而他……他又恩于我”我皱了皱眉，没想到这几个字脱口是这样的困难。

“放心吧，我会处理此事……还有，莲儿以后还是不要常见子修了。”

“为何？”听到这话我确实有些震惊，这可不像是老哥会说出口的话。

“这于他、于你，于我，于郭嘉都不好……劝你还要慎重。”片刻沉默后，曹操低沉地说道。

“我知道。你放心，既然答应过你，我定会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过也可以请哥不要如此咄咄逼人好么？就算是我，也会有承受不了的一天。”我冷冷地说，因为这就是曹操想要的结果。话语是点到为止，有人前来拜见曹操，我随即恭敬点了下头走出房间。平日回家时我还会一路看看周围的风景散散心，但现在我却只想快快找个地方藏起来，让这空荡荡的感觉消失。回家时却只有柳儿一人在家。

“郭大人呢？”我问

“自从大人走后就不知去了何处，柳儿问他也不说……”柳儿依旧是往日的乖巧懂事，只是最近多了件事——帮我盯着刘备，但现在她倒是可以放个假了。

“知道了，我累了先去休息。”

我疲惫地笑笑，躺在床上，今日一直觉得心里空洞麻木，一幕幕过往交叉辉映于眼前……但我知道我必须马上进入状态，宛城之战马上就要打响，若还是这样心绪烦乱不知以后会出现什么后果。

今夜很凉，很寂静。

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这凉如水的黑夜中却只有我的心跳，周身冰冷只觉想抱着什么，只是身旁空无一物。

于是建安二年（197）正月，曹操为解除许都（今河南许昌）的威胁，率兵进击驻在宛县（今河南南阳）的张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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