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塔骑兵的第二次冲锋和前一次一样,依旧是轻骑兵大队冲在最前面,人数看起来还没有上一次的多。
法乌济仔细观察图塔本阵的旗帜变化,确定这一次出击的只是一个骑兵大队,而且没有重骑兵跟在后面。他想不出道巴瓦布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他的战阵已经完成了收缩,骑兵游离在外随时可以增援。仅凭一个轻骑兵大队在任何方向都不可能讨到便宜。
“架枪!弓箭手准备!”他做出了最常规的应对方式。
朱拜兰方面军的战士们顶住第一次冲锋后,气势已经提了起来,做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洪亮的口号,就等着图塔骑兵往战阵上撞。图塔轻骑兵的冲锋速度也非常快,片刻后已经突击到了一千尺。
“八百尺!”
“五百尺!”
“三百尺!”
“两百尺!弓箭手漫射!”
弓箭手们迫不及待的松开弓弦。一大片箭矢从朱拜兰方面军的战阵里泼洒出来。几乎是同时,冲在前列的图塔骑兵们也突然往左侧狠狠一逮缰绳,在战马侧倾的刹那,顺势投出手中的长枪。不少图塔骑兵在投枪的一瞬间被先一步出手的清源弓箭手射中,重重跌下战马。而顺利完成投掷的骑兵则掉转马头就往左边撤退。后面的骑兵一排排跟着冲上来,和前面一样,投完就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法乌济这才看清楚,这一波图塔骑兵全都把骑士枪挂在马鞍上,手里拿着的是投掷用的标枪。在投掷的力度和战马速度的共同作用下,标枪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抛物线越过朱拜兰方面军前排的盾阵,没入后排的战士丛里溅起一朵朵血花。顿时惨叫连连。
朱拜兰方面军共有步兵一万七千人,原本都是弯刀武士。为了对抗图塔骑兵,法乌济临时将他们改编成不同的兵种。为此安达曼人几乎掏空了他们的武器库,但远程兵器还是不太够。把各式各样的弓箭、投矛、弩机全都用上了,最终也只装备了五千余人。这其中还有一千人留守普拉蒂。如此算来,朱拜兰方面军一波远程兵器的打击理论上只有三千到四千支箭和投枪。反观图塔骑兵一个大队有一万人,每人投出一支枪就是一万支。加之骑兵移动迅速,不容易被射中,而朱拜兰方面军的阵型太过密集,总能够命中。因此双方对射一轮下来,图塔骑兵虽然扔下了几百具尸体,朱拜兰方面军的死伤却在两倍以上。
一般情况下,两个步兵换一个骑兵并不算亏。但按照巴瓦布的理论,骑兵在攻城战中发挥不了作用,即便和清源步兵一换一他也能够接受。看到自己这套战术的效果不错,他果断命令三个轻骑兵骑兵大队轮番出动,用投枪和拜兰方面军进行着消耗。
当第三波次的图塔轻骑兵卷着沙尘扬长而去,拜兰方面军的战阵里已经遍地哀号。法乌济明白这样耗下去不是个办法,必须做出改变。
“让骑兵们回收。通知后阵的武士团做好准备!”他盯着对面的图塔骑兵群,头也不回的命令道。
第四波次的图塔轻骑兵很快又扑了上来。朱拜兰方面军的两股骑兵一改之前游离在外的态势,主动从两侧包夹上去。图塔骑兵并没有因此而慌张,纷纷摘下骑士枪面对面迎上去。骑兵间的战斗往往是迅捷而血腥的。双方吼叫着冲撞在一起,第一次交锋就打得人仰马翻。被骑士枪刺中当场毙命的,被撞下马去被活活踩死的,受伤挂在战马上拖行而死的,比比皆是。活着的骑兵不予理会,调转马头继续冲锋,冲锋。
阿姆尔达指挥的安达曼骑兵展现出了不俗的战斗力。他本人始终冲在最前面,连批带砍将数人斩于马下。在他的带动下,安达曼骑兵以犀利的楔形阵在图塔人阵型上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使得这一侧的图塔骑兵开始往各个方向溃散。而另一支由其他部落骑兵拼凑起来的骑兵队在阵型的把控上就显得很不协调,两个照面过后就被图塔骑兵冲垮。
巴瓦布见双方混战在一起,立即下令另一支轻骑兵大队上前支援。朱拜兰方面军的战阵也在这时候打开一个缺口,一支一千人的长枪队和两个千人弯刀武士团以品字型冲了出来。由于骑兵交锋的地点更靠近朱拜兰军一方。他们的援军先一步到达。失去速度的图塔骑兵被长枪兵挑落在地,不等爬起来就被弯刀武士们砍死。有了步兵的帮助,阿姆尔达得以将安达曼骑兵从混战中解脱出来,去阻击新冲上来的那一支图塔骑兵。继而又是一场混战。
巴瓦布远远的审视着整个战场,显得很轻松。法乌济的应对虽然出色,安达曼骑兵虽然勇猛,都只是困兽之斗。照这样消耗下去,再给他一个小时,他就能将朱拜兰方面军完全吃掉。
就在这时候,哈苏内赫从后阵急冲冲赶到他身边。“您猜得没错。游骑兵们发现了清源的骑兵主力,正在往咱们这边赶。”
“还有多远?”
“五、六里!”
巴瓦布一皱眉。“混账!为什么这么近才发现?”
“他们熟悉地形,是从沙丘后面绕过来的。”哈苏内赫看了看前方的战场,一时半会儿还赢不了。“我们必须撤了!”
“谁说我们要撤!”巴瓦布瞪了他一眼,“我可是刚刚准备好正式进攻。”
“可清源骑兵…”
“我把两支重装驼骑兵大队和四支轻骑兵大队交给你,不用和他们硬干,稍等耽误一下就可以了。我下一次冲锋就能解决战斗!”
“呜呜——!”
图塔本阵传出低缓的号角,混战中的图塔骑兵们纷纷往后撤退。阿姆尔达也带着剩余的骑兵和步兵退回到己方战阵。短短的一场战斗,精锐的安达曼骑兵损失了差不多两千人。混编骑兵队更惨,只剩下人不到一千。支援上去的三千步兵退回来的人还不到一半。虽然图塔骑兵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双方算是打了个半斤八两。法乌济的脸色却很难看。这种消耗速度,可不是他能够承受得起的。
“大人,您看,图塔骑兵在撤退!”一名亲卫兵把法乌济从惆怅中拉了回来。
法乌济抬头望向图塔骑兵的主阵,果然看到一片接一片的图塔骑兵掉头离开。看来是雷扎伊和沙班赶到了。谢天谢地!他长出一了口气,甚至开始盘算着在双方骑兵主力接战之后,他的部队该如何配合作战。图塔的战阵却在这时候出现了新的变化。一排排身着漆黑铠甲的重骑兵提着明晃晃的钢枪出现在了最前排。
不甘心的最后一搏吗?!法乌济心里对巴瓦布的这一动作做出如此评价,并大声命令道:“不要慌!收紧战阵!我们骑的兵已经来了!这是他们最后一轮冲锋。我们一定要顶住。”
“大人,既然他们已经分出部队去堵截我们的骑兵,我们是不是考虑退守普拉蒂?我们的损失已经很大了。”阿姆尔达又从骑兵队那边赶了回来。
“不行!”法乌济断然拒绝。“就是要把一部分敌人的骑兵拖在这里,雷扎伊他们才有机会分批击破!”他死死盯着对面沙丘上主战旗下的那个人,咬着牙说,“我还偏不信他这一下就能打垮我。”
“呜!呜!呜——!”三声尖锐的号角!巴瓦布精心策划的,法乌济决心死守的,最后的冲锋开始了。一直保持着完整编制的图塔第一重骑兵大队以排山倒海之势冲下沙丘,逐渐集结成最具有穿透力的楔形阵直刺向普拉蒂城外的朱拜兰方面军战阵的中心。由于负重的关系,重骑兵的战马每一脚踏下去吃沙子都很深,再抬起来的时候会将沙子高高扬起。一万骑同时奔跑,霎时间就在广袤沙漠上掀起一层厚重的沙雾。他们的速度虽不及轻骑兵,所产生的压迫感却不可同日而语。朱拜兰军的战士们只觉得是天崩地裂,眼前是数不清的巨大岩块碾压过来。
“这一次终于是想要中央突破了啊。”法乌济对阿姆尔达半讲解半命令的说道,“在正面增加两层大盾。采用楔形阵就必须一鼓作气。如果不能形成明显的突破口,后面的部队都会被挤压。”
“明白!”
朱拜兰方面军的战阵迅速作出调整。一部分大盾步兵和枪兵被从两翼抽调出来,在正面又布下两层防线。处于最外面的那一批士兵都明白站在这个位置上注定会死,但没有任何人产生犹豫。放盾,架枪,动作整齐划一。
于此同时,图塔方面也有了新的动作。两个轻骑兵大队冲了出来,但不是尾随在重骑兵后面掩杀,而拉长阵型向两边分散,以半包围的姿态将朱拜兰方面军的战阵包裹进去。从巴瓦布的角度看过去,他的部队就像一张大嘴含住了一颗核桃。能不能吃到里面的仁,全看重骑兵大队能不能把朱拜兰方面的军外壳敲碎。
法乌济也注意到了这一情况,却顾不得那么多了。重骑兵已经迫近至距离战阵五百尺左右的距离。接下来的就是决定生死的时刻。
“弓箭手们稳住,放进到一百五十尺再射!”他高声提醒道。因为在这个距离以外,弓箭根本无力贯穿重骑兵身上的厚重铁甲。
“大人,那是什么!”突然,身边一个亲卫兵指着前方的沙地尖叫道。
法乌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在高速行进的图塔重骑兵阵中突然多出了几十道沙尘浓浓的烟尘。掀起这烟尘的东西以快得出奇的速度冲到了重骑兵楔形阵的最前面。
“见他妈鬼!是哈德拉克的沙蜥骑士!居然也带到这里来了!”法乌济忍不住破口大骂。其余的人听了顿时脸色苍白。整个伊西斯沙漠都知道,哈德拉克的沙蜥骑士是挡不住的。如果早知道图塔骑兵队伍里也包括这支部队,法乌济一定选择龟缩在普拉蒂城里。不过现在要逃,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弓箭手!射眼睛,射沙蜥的眼睛!”
传说眼睛是沙蜥唯一的弱点。可要射中高速移动的那么一个小点谈何容易。朱拜兰方面军的弓箭手们呼啦啦射出了一大片箭雨,大部分都没有算准沙蜥骑士的速度被抛在了后头。少部分打在沙蜥坚硬光滑的鳞片上连个刮痕都没有。紧跟着的投枪和短弩也没有任何作用。
巨大的沙蜥冲出沙面,张牙舞爪地闯扑向朱拜兰军的盾阵。厚重的钢铸盾牌在它们锋利的爪子面前就像是纸糊的一样。一瞬间连人带盾就被撕成了碎片。后排的枪兵们勇敢的扑上去刺出长枪。可枪尖刺在沙蜥的鳞片伤只一划而过根本使用不上力。即使角度非常好,使上了力气,也只能被沙蜥强大的冲击力折断。坐在沙溪上骑士们穿着由死去沙蜥鳞制成的铠甲,更本无视来自四面八方的这些攻击,肆意挥动手中的长枪制造着大量的死亡。片刻间,朱拜兰方面军的三层盾阵就被沙蜥骑士们洞穿。紧跟其后的图塔重骑兵毫不费力的就将已经千疮百孔的战阵完全冲垮。
完了!法乌济脑袋里闪过这样一丝念头。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巴瓦布还有这一手。他悔恨之余还在拼命的指挥部队抵挡。可更糟糕的情况是,分散在四周的两个图塔骑兵大队也包围了上来,一场围杀在所难免。
“快,通知后阵的武士团躲到普拉蒂里面去。冲上来也只是送死!”法乌济推了一把身边的阿姆尔达。
“可是大人您!”
“快去!少他妈废话!”
阿姆尔达一夹马腹,狂奔出去,带着在后阵待命的几个弯刀武士方阵死命的往普拉蒂城的方向跑。图塔重骑兵没多久就追了上来,跑在后面的一些战士毅然决然的调头于之拼杀,用鲜血和生命拖住了对方的脚步。这才使阿姆尔达和前面的人能够逃进城。
阿姆尔达完成了任务,调头向去找法乌济。图塔重骑兵已经封住了城门。冲出去等于是找死,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清源战旗下的那位长者被紫色的骑兵洪流所淹没。主帅一死,军心全无。没来得及进城的朱拜兰方面军战士们四散奔逃,却难逃图塔骑兵的追击。战斗很快就演变成了一场学淋淋的屠杀。
当雷扎伊和沙班率领七万人的清源骑兵主力好不容易冲破哈苏内赫的堵截来到普拉蒂城外时,看到的是遍地的尸体和远去的图塔骑兵。总人数高达两万八千人的清源部落朱拜兰方面军,除躲进普拉蒂城城内的三千余人幸免于难,包括主将法乌济·朱马在内其余人等全数战死。那尚且温热的鲜血和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深深刺痛着两位年轻的清源万骑长的心。一场经过严密策划的诱歼战最终却发展成这样的结果,他们哪里能够接受?却也只能够接受。战争还在继续。逝者已逝,活下来的人必须承担更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