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在四贝勒府门前停了下来。
门房看着坐在车夫旁边的高荣,有点发愣。
这位高总管什么时候改了脾气?好好儿的马车车厢不坐,偏偏要坐到外面,难道是为了看风景?
他看见高荣跳下了马车,急急忙忙冲过来,大声叫道:“快!快开门!”
门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按照吩咐打开了大门,取下了门槛,然后看见马车“得得”直接驶了进去,这才反应过来。
高总管这是怎么了?
没等他问出口来,就见一个女子走出了马车,打量了四周一圈,似乎有点感慨地揉了揉眼睛,然后跳下车来。
紧接着,高荣亲手将凳子放到了马车旁边,那女子转身向马车里伸出了手,柔声说道:“主子,请下车吧。”
门房睁大了眼睛,看见本应该远在木兰的嫡福晋缓缓在秋玲的服侍下走下了马车。
猛地一个激灵,他立刻回过神来,赶紧跪下说道:“奴才见过嫡福晋,给嫡福晋请安!”
晴鸢瞟了他一眼,也不说话,扶着秋玲的手就往里走去。
门房等到她的背影走远,这才敢稍微抬起头来。
嫡福晋突然回来,又对人如此冷淡……一定是出事了啊!
他不禁便觉得心头凉飕飕的。
晴鸢终于回到了阔别多日的家中,顿时正院儿里又是一阵人仰马翻。下人们没人想到她竟然会突然回家,一时之间不由得失了分寸。但好在她们平日里也不敢怎么偷奸耍滑,该做的事情从未有半丝懈怠,也不怕晴鸢突然回来看到什么差错,因此最初的惊慌过后,便很快镇定了下来,各归各位。
晴鸢在屋里刚刚坐定,就听见外面李氏的声音说道:“婢妾给嫡福晋请安。”
她皱了皱眉头,道:“进来吧。”
李氏低着头走进房里,规规矩矩给晴鸢行了礼,这才抬起头来。
一看之下,不禁大吃一惊——多日不见,怎的她的神情竟然会如此憔悴?
回想起昨日听说的费扬古故去的消息,她心中一动,若有所悟。
“你怎么在这儿?”晴鸢问道。
很显然,李氏是先就在这里的,否则就算自个儿一进门她就听到消息,要赶到这里来也绝不可能这么快。
李氏急忙答道:“回嫡福晋的话,婢妾受嫡福晋所托,要悉心照顾喜姐儿,故而不敢怠慢,每日都会来这儿瞧瞧。”
晴鸢点了点头,母女天性,本也无可厚非,于是疲惫地挥了挥手道:“你辛苦了。如今我也回来了,你就回去休息吧。”
李氏看了看她满脸的倦色,不敢多说什么,只得道:“婢妾不过是尽了本分,不敢说辛苦。嫡福晋千里奔波,一定很累了,婢妾不敢打搅,这就告退。”
晴鸢没力气跟她寒暄,点点头就让她退下了,随即对秋玲道:“备水,我要沐浴更衣。”
秋玲一直跟着她,自然知道这些日子她是如何的劳心劳力,于是赶紧去吩咐小丫鬟、婆子们烧了水,服侍着晴鸢洗了个澡。晴鸢累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差点就直接在浴盆里睡着了,于是洗完之后,不管不顾就闷头大睡,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来。
睁开眼,外面已经日上三竿。她爬起身,高声叫道:“秋玲。”
“奴婢在。”秋玲领着一干小丫鬟走进来,放下毛巾和水盆,走到床前道,“奴婢服侍您起来。”
晴鸢点点头,让她服侍着穿上衣服,洗了脸,漱了口,就坐在梳妆台前梳妆打扮。
一个小丫鬟走进来道:“禀嫡福晋,宋格格、李格格、武格格、耿格格都在外面候着呢,要给您请安。”
晴鸢知道她们的来意,再加上睡了一觉,精神好了很多,便点点头道:“让她们到堂屋坐着吧。”
小丫鬟领命去了,秋玲给她化了个淡妆,然后低声道:“主子,您如今还累着,干脆叫她们都散了吧。”
她笑了笑说:“算了,不跟她们见一面,她们始终会提心吊胆的,还会想尽办法过来问。倒不如一次跟她们说清楚了了事。”
秋玲便道:“主子这么说也有理。只是主子,您怎么着也该吃点东西再去啊。”
她点了点头,道:“也好,去传早膳吧。”
秋玲忙吩咐了小丫鬟去了。
宋氏等人昨天就知道晴鸢回来了,不约而同大吃一惊。然而待她们赶到正院儿的时候,晴鸢却已经累得睡着了。她们无法,只得回到各自的院儿里,然后便一夜无眠到天明,天亮后就赶紧过来,名义上是请安,实际上是打听消息。
她们都听说了费扬古的死讯,难道晴鸢是陪着她父亲回来的?
这个推测连她们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别说是皇家了,就算一般人家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父亲故去,最多也就能回娘家吊唁一番,其他是什么都不许做的。若说晴鸢是专程陪着费扬古回来的,这得要多大的体面、在康熙爷面前多大的面子才能办到?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四贝勒福晋,能有这种能耐?
可若不是因为这个,她又为何要突然回来?她回来了,贝勒爷呢?
无数的问号在她们心中闪现,连门房都能料到的事情她们又如何会不知?
一定是出事了!
四个人坐在堂屋里,默不吭声,气氛显得有些沉寂。
晴鸢久久不曾出来,她们渐渐有些按捺不住了。彼此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各人心底的焦虑,偏生还要故作镇定,谁也不肯抢先出头。
这时,一阵脚步声响,晴鸢终于来了。
她们立刻便站起身来,齐齐向她行礼道:“婢妾给嫡福晋请安,嫡福晋吉祥。”
“都起吧。”晴鸢随意地挥了挥手,然后在上首坐下,笑道,“昨儿个贪睡,今天起得晚了点儿,倒是让各位妹妹久等了。”
“不敢当。”众人纷纷说道,“吵了嫡福晋安眠,倒是婢妾的不是。”
互相寒暄客套了一番,大家似乎都没了话说。
不是没有问题,而是在晴鸢开口之前,谁也不敢乱说。
偏生晴鸢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茶,看了看在下面已经急得眼神乱飘的妾室们,这才微微笑道:“这次爷随扈皇阿玛出行,表现十分出色,深得皇阿玛的欢心,你们大可不必担心。他如今还跟着皇阿玛在木兰行猎,待行猎结束自会回来的。”
听了晴鸢的话,几人这才松了口气。
倒不是就那么相信晴鸢的话,而是看她的样子,如此镇定自若,若真是胤禛有什么意外,又怎会是如此神情?
宋氏便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斟酌着问道:“婢妾斗胆,敢问嫡福晋,您为何会这么早就回来了?还有宝哥儿……”
晴鸢脸色一暗,说道:“我阿玛在围场不慎堕马,性命危殆,皇阿玛特旨开恩,让我陪着阿玛先行返京,让他老人家能够见家人最后一面。至于宝哥儿,由于路途遥远,就留在了德妃娘娘身边,由娘娘亲自照顾。”
几人俱是一惊,没想到还真就是那个看似不可能的答案!
但仔细一想,似乎又不是那么简单了!晴鸢人回来了,却把宝贝儿子留在了木兰,贝勒爷也没一同回来,这是否意味着什么?
一时间众人都没了声响,默默地坐着思忖着这件事里的玄机。
晴鸢微微勾起了嘴角,说道:“好了,今儿个就到这儿吧。我刚回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你们也都散了吧。尤其是武格格,你就快生了吧?”
被点到名的武氏浑身一颤,急忙说道:“回嫡福晋的话,还有一个月的工夫。”
晴鸢点点头道:“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会儿你尤其要千万小心,切不可有什么闪失!”
武氏略微有些失神,但随即又醒过味来,急忙说道:“谢嫡福晋关心,婢妾知道。”
晴鸢挥了挥手,便让她们退下了。
平日里总是明嘲暗讽,见了面总要互相刺上几句的妾室们,这会儿却似乎都成了闷嘴的葫芦,自顾自想着心事,谁也没说话。
虽然晴鸢说的不多,可就是这只言片语也足够令她们心惊胆颤的了!
本来晴鸢的亲生儿子被留在了木兰,她们应该幸灾乐祸的,但仔细想想,这事儿却攸关整个四贝勒府的兴衰,跟胤禛的前途息息相关,谁又能幸灾乐祸得起来?若是胤禛垮了,四贝勒府垮了,她们的未来也就没有了,因而此时竟也有几分跟晴鸢同仇敌忾的心情。
武氏抚着自己的大肚子,缓缓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孩子看来来得不是时候,这种情形下出生,还不知生出来会面对怎样的情形,万一……
难不成这孩子一生下来就注定要悲惨一生?
一时间,她便也忘记了自怀孕以来对别人的提防,满脑子全都是孩子和自己的未来,忧心不已。
晴鸢送走了妾室们,自己也松了口气。
还好这几个女人都是有眼色的,知道当务之急是什么,没给她添什么乱子。在这种时候,最忌讳的就是自乱阵脚、内部生变。(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