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老顾着喝酒,有空就给林姑娘治治病,到现在为止,你也就给她弄了点镇痛剂,除了减轻一点痛苦之外,一点效果都没有,我真的怀疑,你到底会不会治病啊?”余跃向着柳飞的背影喊道。
柳飞头也不回,不屑地说道:“那也是我关心的事情,你就不要处处留情了,你现在还是多关心关心燕儿吧,我撑到现在也不容易啊。”
百里冰露出一脸的迷茫:“他撑到现在也不容易,什么啊?”
余跃傻笑一阵,一言不发。
百里冰一看他那模样,就知道他与柳飞一定又在密谋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气不打一处来,霍地拔出刀来,架在余跃脖子上:“说不说?”
余跃顺手就把那刀夺了过来,有些不耐烦地说道:“都这么大个人了,还玩这种把戏?现在军中形势危急,你还是多想想这些事情吧。”
百里冰愣愣地看着余跃,她还在回想,自己手中的刀是如何在眨眼之间就到了他的手中的。
“你,你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厉害?”半晌之后,百里冰一脸惊愕地问道。
一被人夸奖,余跃心里就飘飘然起来,对着百里冰俏皮地一笑:“其实我还有门功夫,更加厉害了,你要不要试试?”
“什么?”百里冰立刻好奇地问,继而眼珠一转,想到某处,立时臊得双颊绯红,轻啐了他一口,“你这无赖,还说让我想正事,你身为三军主帅,整天又在想些什么?”
余跃露出夸张的无辜:“我是说我做菜的功夫更加厉害了,你以为是什么?”
百里冰情知上当,脸上红晕更为浓重,红得有如刚刚熟透的红苹果,汁液欲滴,叫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余跃情难自禁,俯身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
百里冰顺手在他胸口打了一拳,然后慌张地转身往城下走去:“你这无赖,我不理你了。”
余跃看着她如小兔子一般灰溜溜地逃跑,偷笑一下,继而不知不觉地,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他想到了北川军目前的处境,从表面上看,这一次绝地大反扑取得了很大的胜利,似乎已经将对手打得毫无还击之力了。
然而实际上,他也很清楚,北川军的势头,恐怕也已经到了尽头了,而且偏在这时,魔族高手纷纷介入,有的一个人就能抵挡百万之师,而北川这边,除了自己跟柳飞勉强算得上高手之外,再无臂助了。
孤独的感觉,再一次在心里油然而生。
忽地只见人影一闪,从身前掠过,只在白驹过隙之间,他本能地拔出了弯刀。
来人已经在城头站稳身形,朗声一笑:“余都统别紧张,是我。”
余跃一看,颇是有些意外,竟是崔留!
这时候旁边的守兵齐齐地围拢过来,手执刀剑,怒目相向。
余跃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继而望着崔留轻蔑地一笑:“你怎么还有脸来我这里?”
“余都统对我还有成见啊,”崔留双手抱胸,围着余跃踱起步来,“我看余都统也不应该是这种小鸡肚肠的人啊。”
余跃气得想吐血:这话说的,貌似他犯了弥天大罪,人家都应该一笑置之才算宽宏大量!
余跃任由他转,纹丝不动,不耐烦地说道:“别废话,你直接说你来干什么吧?”
崔留淡然一笑:“相信你也听说了,潘淮率军先后攻打北区和帝都,南华走投无路已经自杀,欧阳剑负隅顽抗一阵,派兵向西区孙卫景请援,结果这时候永安又杀过了白龙山,孙卫景忙于抵抗外辱,没能派出兵力前往支援,结果彭阳也被攻破,欧阳剑被杀死,富察康落入了潘淮手中。”
这些事情,余跃也听说了,几天前北川哨探向百里权禀报的时候听说的。
多事之秋,风云变幻啊!富察康也真够可怜的,像妓女一样,今天被这个人包,明天被那个人包,他比妓女更加可怜的是,人家嫖客临走之时还要付钱,这些包客可是一走了之,什么都没有留下,如果一定要说留下了什么的话,那就是越来越烂的一堆烂摊子。
无巧不巧的是,永安偏偏在这个时候入侵加兰,是永安找准了时机,还是因为这里面隐藏了什么更深的阴谋?
如果这里面真的有什么阴谋,那么这个阴谋的策划者,恐怕就要坐落在那个站在潘淮身后的自己的岳父了,他到底隐藏了多大的实力,又到底是什么来路,实在叫人难以捉摸,也叫人为之胆寒。
他不禁联想起司徒燕的一句话,司徒安南此刻是受制于光明教的,难道,这个岳父,跟光明教有什么关系吗?
“我现在走投无路,想来想去,我们还算有过一段交情,就来找你了,所以,我是来投靠你的。”崔留仍旧围着余跃缓步转圈,尽量避开他的眼神,尽量加快语速,尽量放松语调。
余跃不无讽刺地冷哼一声:“我们那算什么交情,你要是念及我们之间还有交情,你当初就不会那么背叛我,还想要杀死我。”
崔留也不由得冷哼一声:“如果当初我和我爹任何一人真的想要杀死你,你已经活不到今天了。”
这恐怕也是实话,余跃心中一动,问道:“那你爹现在怎么样了?”
崔留在余跃身侧停了下来,抬眼望向远方,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爷爷和爹都有幡然悔悟的感觉,他们觉得在无颜面对世人,又重回家乡种田去了,只有我脸皮够厚,又回来找你了。”
脸皮是够厚的,这倒是一句实话,余跃想笑,勉强才忍住了,说道:“可是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再背叛我?”
“拜托,大哥,我这样跑来跑去的,你以为我不累啊?要不是我爷爷和我爹说什么我前途无量,苦苦哀求我前来,我才不来呢,你以为我真的脸皮厚啊?”崔留斜着眼睛白了他一眼。
“是你爷爷和你爹叫你来的?你拿什么证明?”余跃侧过身,一脸挑衅地看着他。
“有,”崔留打了一个响指,嘿嘿一笑,自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余跃,“这是我爹写给你的,你看一下吧,这里面肯定是千言万语声泪泣下。”
余跃挑了他一眼,忙不迭地接过信封,从里面取出信件展开来看,只有两行字:余都统,无颜相见,唯有以纸传信,我把我儿子交给你了,你要是肯原谅他,就收下他,要是不能原谅,就杀了他吧。
余跃撇了一下嘴,将信推给他:“你自己看看吧,这就是你所谓的千言万语声泪泣下!”继而轻笑一下,“你居然这么不了解你爹的性格,说什么千言万语声泪泣下。”
崔留接过信件,拿眼睛一瞄,立时将信揉成了一团,愤愤道:“这老头,太不负责任了,就这样把我卖了。”继而警惕地抱胸,“我可没同意要让你杀啊,那是我爹同意的,跟我没有关系。”
余跃翻了翻白眼,不无戏谑地说道:“被人出卖的感觉不好吧,那以后就不要再出卖我了。”
崔留有些气恼地说道:“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谁愿意颠簸来颠簸去的,多累啊!”继而眼睛一亮,喜出望外地抬眼:“你是说,你同意收下我了?”
余跃将手一背,笑道:“你爹都这么声泪泣下地请求我了,我还能铁石心肠地拒绝吗?”
其实,余跃正愁军中缺少可用之才呢,崔留的到来,无疑是雪中送炭,自崔留道明来意之后,他就已经决定要收下他了,之所以说这么多话,倒不是不相信他,只是有心调侃一下而已。
崔留大喜过望,然而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笑容,相反却不知不觉扑上了一些微妙的愧色,他撑了半天,确信余跃已经原谅他,终于还是绷不住了。
余跃也意识到场面的尴尬,说声:“你跟我来吧,我给你找个安顿的地方。”说完转身就要下楼,这时候只见眼前又是光影一闪,在城墙边上,又多了一个人,士兵们又紧张地举刀上前,大喝:“什么人?”
余跃一看,竟是江剑,虽然一时半刻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来意,但料想他一个人前来,自己还是能应付的,便挥一挥手,屏退了士兵。
崔留脸上露出挑衅的笑意:“手下败将,你还敢来啊?”
江剑冷哼一声:“你没有必要那么张狂,你要不是仗着那法宝,我未免就输给你了。”
崔留呵呵呵一笑:“你不用激将我,我可不吃这一套,我既然有这东西,就理所当然地要加以利用?人既然长着双腿,又为什么要倒过来用手走路呢?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没工夫跟你贫,”江剑睨了他一眼,转而望向余跃,将手里一个血淋淋的布衣包裹往地上一扔,“这是欧阳剑的人头,我现在把它交给你,任务完成。”
余跃把手一指,一道劲风无声无息地打过去,包裹似刀切一般,从中间撕裂开来,露出一颗人头来,血淋淋的,但眉毛胡子眼睛嘴凑在一块,还是可以完整地描述出来:它的确是欧阳剑的人头。
余跃还没说话,崔留已经笑了起来:“你可真会捡便宜,在地上捡个死尸割下人头交过来就做成了一笔生意,赚了不少吧?”
真相被当场戳穿,江剑俊脸微红:“反,反正我是把它人头带来了吧。”
余跃点头轻笑:“的确,你也不算违约,不过崔留也没说错,我那么大的夜明珠给你做酬劳,你的确是捡太大便宜了。”
江剑沉吟半晌,将眉毛一扬:“大不了,我再帮你做一件事情,你说吧。”
余跃要的就是他这句话,闻言一笑:“好,他是一个风系魔法师,就在云都城里,叫做汉鲁,你去把他的人头和法宝一起取来,我们的买卖就算一笔勾销。”
“一言为定。”江剑应承一声,身形一掠,已经飘然而去。
崔留咋咋舌:“能将道义、名利、性情、对错拿捏得恰到好处,集正义与邪恶为一体,得勇敢与智慧之大成,普天之下,恐怕非你余都统莫属了,我爷爷活了一辈子,他也自叹自己没有将军你的老辣。”
“别贫了,”余跃甩了他一眼,转身往城下走去,“跟我来吧,我给你安顿好之后,还有事情要做了,我可没工夫跟你贫。”
崔留巴巴地跟他下楼而去。
安顿好崔留之后,余跃就往司徒燕的房间走去,这个司徒燕,一直扬言要打掉肚里的孩子,每天央求柳飞给她喝堕胎药,柳飞表面上应承着,而私下里却给她换成了安胎药,结果她的肚子就一天天地挺起来。
然而她的性情和脾气却一天天地坏起来,这不,又在房里摔东西了,谁去拦就砸谁,结果把一群丫鬟全都吓跑了。
她未婚先孕,而且怀的还是仇人的孩子,要是心情能好就有鬼了。
有鉴于此,余跃每次也总是包容着她,任她耍一耍小性子,但余跃最想要的,是希望她能像以前那样,活得开开心心的。
余跃很清楚,自己不是神,不能满足天下每一个人的愿望,然而他却不希望这天下任何人的悲剧,是因自己而起的。
顺手接过司徒燕砸过来的一个茶杯,挤出一脸的笑容,问道:“又怎么了?”
司徒燕一见是他,先是怔了一下,继而气鼓鼓地坐在椅子上,胸脯毫无规律地起伏着,却是一言不发。
就是没来由的发脾气了。
她俏丽的脸苍白了许多,如水的瞳眸,有丝丝血红,眼角还挂着丝丝泪痕,想是又哭过了。
余跃心中没来由地一酸,静静地走到她身边坐下,不无感伤地说道:“的确是造化弄人啊,真希望,你在第一次刺杀我的时候就成功了,那样的话,也不会发生后来的许多事情了。”
司徒燕丝毫不领情,回头横了他一眼:“你可真会说风凉话,我要是那时候就杀死了你,也轮不到你这时候来取笑我。”
余跃轻抚着她清秀而柔顺的秀发,轻轻地说道:“我怎么会取笑你呢,说实在的,最开始,我觉得你的确是很搞笑的,就三脚猫的功夫也学人出来报仇,不过后来我发现了,这一切也许就是缘分,冥冥中你我注定要走到一起。”
司徒燕也出奇地变得乖巧,就那么静静的一动不动,任他轻抚着她的秀发,然而不知不觉间,她的双眼又已经湿润了:“不过这也许是飞蛾扑火……”
余跃又一阵心酸,指了指她隆起的小腹:“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你如果觉得那是一个负担,你就把她卸掉吧,你如果觉得我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你非要拔掉才会心情舒畅的话,我也成全你。”
言语中,拔出弯刀来,递给司徒燕,深沉地说道:“到了今天,我不得不承认我被你打败了,因为看着你伤心,我心里更加难受,甚至生不如死,我想,如果杀了我你会高兴起来的话,我也会死得恬然的。”
司徒燕看了一眼那弯刀,却没有伸手去接,晶莹的泪珠扑簌簌地滚落下来:“恐怕杀了你我也高兴不起来了。”
余跃心中一动,收起弯刀,铿然说道:“你不杀我,那我就要娶你为妻。”
司徒燕娇躯一颤,侧脸看了他一眼,又慌乱地别过头去,有些凄然地说道:“你是我的仇人啊,我要是嫁给你,将来九泉之下,我怎么去见我的父母?”
“不妨事的,也许你父母早就投胎转世了。”余跃立刻说道,赖皮惯了,所以这种赖皮话张嘴就来,挡都挡不住。
司徒燕愤慨地抬眼看着余跃,余跃慌忙摆手,干笑:“开个玩笑,我是说,到了九泉之下就可以说清楚了,到时候你爹会为我证明,我并没有杀他的。”
“你没有杀他,但他却因你而死。”司徒燕静静地说道。
余跃眨巴了一下双眼:“原来你早就知道真相,可你为什么还要一根筋地要杀死我,甚至为了杀死我,不惜毁灭自己?”
幽幽地叹息一声,司徒燕的声音逐渐变得哽咽:“当时我爹带领一大批将领征讨加兰,结果大部分人都有去无回,这其中就有许多人是司徒明辉的心腹,损兵折将之后,司徒明辉入朝理直气壮地向我皇叔要个交代,若是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他就要起兵造反,这个时候,是我自告奋勇要给他一个交代的。”
余跃恍然大悟,喃喃说道:“这个交代,就着落在我身上了。”
司徒燕点了点头:“严格说来,我爹因你而死,你真的也算我的杀父仇人,只要杀了你,一来可以免去一场兵戈,二来也可以报了我的杀父之仇,实在是一举两得,所以我就自告奋勇前来行刺你。”
“傻丫头!”余跃轻骂一声,“他哪里是要什么交代,他是想找一个借口而已,你即便真的杀了我,时机成熟的时候,他们同样会行动的。”
司徒燕幽怨地斜了他一眼:“所以,后来我才希望你能带兵支援永安,像帮助百里冰一样的帮我……其实,司徒明辉要想帝王之座也就罢了,问题是他也是被人利用的,他如果当了皇帝,江山很快就落入那帮狼子野心的人手中了,所以,我不能让他得逞。”
余跃一阵头晕,他带兵支援北川,可不是冲着一个女人来的,为了一个女人挑起战端,而致天下人生灵涂炭,那可不是他干得出的事情。(未完待续)